第五卷 幾回魂夢與君同 第一八五章 與仲僚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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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
昭州地處沐澤的南方,這裏的七月白日炎炎,夜裏涼爽。
傍晚時分,楚汐一襲單薄的白衣站在鎖心湖上,湖裏的水泛起黑夜來臨前的最後一絲波光,被晚風吹得一波波打向遠方。白衣的人兒發絲微揚,負手而立,凝視著前方。
現在這候府的一切,都顯得那麼安寧,一切都如他今年年初離開昭州的時候一模一樣。唯獨活在自己心裏的那個人,與之前不一樣了,就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楚汐的表情淡然,雙眸中卻有幾分凝重,不知是苦楚還是無奈:自他回候府,已然三天光景,還未與秦暔單獨待過,多次要將自己調查出來的事告知秦暔,卻也不得見。這幾天隻見秦暔的出入都有公主陪伴,難道秦暔在這幾月裏接受了公主?
即便如此,也不至於公私不分,他有要事要稟也不讓稟,見麵也不讓見。
這幾個月裏到底發生了什麼?會讓秦暔有如此大的變化?楚汐在心裏思忖著,始終不得解。
當仲僚走上鎖心湖時,遠遠的就看到了站在中心位置的公子的背影,他白衣翩遷,柔順的青絲隨風微揚,遺世獨立,安靜祥和。那身影似乎比以前更瘦弱了,任何時候看到他,都給人輕雲出岫之感,看不到波瀾,看不到悸動,會讓靠近的人安心。
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在走向公子時,仲僚不禁想起這兩句話。
楚汐回來後與秦暔的相處仲僚聽說了一些,隻有他最清楚,此時公子該是怎樣的心情。
“公子為何獨自在此?夜晚此處風大,當心感染風寒”,仲僚走近,在楚汐身旁站立,輕聲開口。
楚汐側身莞爾:“多謝仲先生提點,在下覺得此處風景甚佳,也涼爽得很,所以來吹吹風。”
“公子,你與老夫一同追隨小侯爺,你的為人,老夫知道。老夫更是看著公子與小侯爺一起交好,一同處理各種大小事務,相交匪淺。此次侯爺對公子的態度也著實讓老夫不敢相信,也不理解。”
“仲先生,比起楚汐,您追隨侯爺的時間更長,楚汐請問仲先生,在下離開的這幾個月裏,昭州發生了什麼大事嗎?在下感覺,小侯爺跟之前像完全變了個人一樣!”
“哦?公子何出此言?”
“侯爺與在下交流之時,似乎充滿了不屑於不耐,之前侯爺從來不會這樣。再者,即便在下以往真的做的不好,小侯爺對在下有意見,但是也不至於在下稟報公事他都不聽,這幾天他一直不見在下,重要的事也沒有說成。難道仲先生你們在府上沒有發現?”
“此話當真?怪了,老夫一直待在府上,且日日與侯爺接觸,從不曾發現侯爺有這樣的變化,也沒聽府上其他人這樣說過小侯爺。是不是公子你與侯爺這幾月裏發生了不愉快的事情?”
楚汐搖頭:“從不曾,在下走的前三月,與小侯爺有書信來往,沒有任何不妥,後來在下發生意外與小侯爺失去聯係,後麵的三月多裏就沒有與小侯爺聯係過,再見到他時,就已經是如今這般了。”
仲僚摸了摸胡須:這樣說來,兩人三月未得聯係,以他們的關係,小侯爺更加不可能以現今的態度對待公子了。為什麼他要以這種充滿了敵意的態度對待公子呢?
“仲先生,那這段時間,您能看到的,小侯爺可有什麼變化?較在下走之前,可有一點點的變化?”,見仲僚似乎也無法解答這個問題,楚汐又問。
“變化麼。。。。公子你這麼一問,老夫倒還真想起來了,其他的事情上倒是沒有什麼,唯獨他與公主之間的關係發生了改觀,這是小侯爺的家事,老夫也沒有多問”,仲僚撫了撫胡須。
“公主?”,楚汐心裏稍微思索了一下,接著又問,“那您還記得大概什麼時候開始,小侯爺與公主的關係改善的?在下剛離開就有改觀了嗎?”
“那倒不是,你走後有一段時間,大概。。。大概是在四月初!”
四月初,自己是正月初走的,。。。三個月!剛剛是三個月後,就是在下與秦暔失去聯係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在秦暔身上一定發生了什麼!
楚汐:“那正是在下與小侯爺失去聯係的時候”。
仲僚:“方才你這麼一問,老夫也想起來了一個事,那段時間老夫經常看見小侯爺與公主在府內後花園散步,有一次老夫去議事廳與小侯爺議事時無意間提起了公子你,不想小侯爺的臉立刻陰沉了下來,立馬跟老夫說起了其他的事,期間再沒提起你一次。當時老夫還以為是小侯爺心情不佳,便也沒有放在心上”。
楚汐:“看來小侯爺此次是隻針對在下了。”
仲僚:“公子別放在心上,也許這中間有什麼誤會。還請公子以大局為重,不要介懷,不知眼下可有老夫能幫忙的地方?”
楚汐莞爾:“今日多謝仲先生相告,先生請放心,楚汐定當盡全力與先生及其他各位大人一起輔助小侯爺。”
仲僚摸摸已有些花白的胡須,輕聲歎了口氣:“楚汐,委屈你了!”
“先生客氣了,楚汐分內之事!”
仲僚點點頭後離開,這世上,知道楚汐與秦暔之事的人,恐怕就隻有他了,也許楚汐不知道他知道他們的事。這樣的事情發生,換做是誰,心裏都不會好過,可是楚汐這孩子還故作堅強,沒有人看得出他的難過與悲涼,總是默默的一個人,這樣的人,是注定了要做大事的人啊!
仲僚走了許久後,楚汐來到了候府書房,想看看,這裏是不是還跟以前一樣堆滿了許多的本折,即便秦暔不見他,不要他管事,進來看看書也是好的。
楚汐推開門走了進來,再像往常一樣輕輕地把門關上。轉身再一抬頭,隻見那唯一的書桌前郝然坐著一個人!
秦暔!
他竟然在裏麵?這幾天來幾次三番要見他,都不得見,居然在書房碰見了他!也許是他開門聲很輕,沒有打擾到秦暔,秦暔正在專心的看著一個本折,沒有抬頭。
楚汐凝視眼前的秦暔想著:這番景象,與之前多相似!這書房的擺設,竟也沒有任何變化。
不愧為習武之人,雖然楚汐進來時秦暔沒有抬頭,但他確實知道是有人進來了。但見半天沒有動靜,於是秦暔抬起了頭。
看到的,正是在凝視著自己的楚汐。
四目相對。
一時無言。
一瞬間的安靜。
好寧靜的眼眸!這樣的場景好像在哪裏發生過,秦暔腦海中閃過熟悉的感覺,隨即一晃而過。
“你怎麼來了?”,秦暔先發了話。
似是在說他不該來,又似是在說他好久沒來了。秦暔今天說話的語氣還是淡淡的,卻不低沉,讓楚汐有一瞬間的錯覺。
“楚汐見過小侯爺!”,楚汐回神,行禮。
“你怎麼進來的?”,秦暔揮揮手,問。
“在下是走進來的!”
“本候是說,你如何能進得來?本候的書房,可是從不讓本候以外的第二個人進來的!”
楚汐說:“是侯爺讓在下進來的!”
秦暔:“胡說!本候何時讓你進來了?”
楚汐的雙眸緊了緊,自未予九年他初入候府時,秦暔就已下令日後他和雪原可以自由出入候府書房,而秦暔的說辭,讓他意識到,似乎秦暔忘記了某些事情。
楚汐輕聲回答:“小侯爺當年自己下令允許在下和雪原自由出入候府書房。在下進來時,小侯爺你的護衛隊還守在書房外的。如果你不信,那麼按照你的邏輯,在下要麼武功高強把他們打暈了進來;要麼就是進不來;或者硬闖與他們發生口角;可事實是,在下一點武功也不會,他們也沒有暈,還好好的站在外麵,而且,小侯爺也沒有聽到硬闖的爭吵聲,你若不信,可以自己去外麵看看。”
秦暔皺了皺眉,看了楚汐一眼,似乎說得有道理,慢悠悠地走到門口開了門望了望外麵,發現一切無異,才又關了門。
“你說的都是真的?”,秦暔站在門口,打量著楚汐,問。
楚汐:“你自己不是都看了嗎?一切正常不是嗎?再說了,小侯爺你武功了得,若是有人想潛入你書房你還會聽不到動靜?”
秦暔不說話了,確實如眼前這個穿白衣的人所說,他進來沒有任何的異動,走路的步伐也輕巧穩重,並非意圖不軌的步履,而外麵這些衛隊都精神抖擻,他能進來,就隻能說明一個問題:本候確實下過令允許他出入書房,而且這些衛隊都認得他!怎麼回事,連本候最愛的妺雅都不能私自進入書房,為何他可以?
楚汐似乎看出了秦暔的不解,朗然一笑:“怎麼樣,是不是覺得很不可思議?不隻是在下能進來書房,在下還知道這書房一共六七四十二個書架,分六排排列,第一排的書架列的是兵書,其中放在第三格和第六格下方的《兵戰記》和《行軍陣》這兩本書是侯爺平日最常翻閱的;第二排的書架列的是史書,從龐朝到五反時期,再到舟朝分封王侯,再穆國強大起來反攻舟朝成為各國之首,周而複始,近六百年的曆史,其中小侯爺最欽佩的便是舟朝的開國大帝舟王,起先帶領自己的子民建立自己的國家,通過各方的發展使得自己的民族強大,後來國富民安,再後來開拓疆土成為世界上的一方霸主,小侯爺也有如此的雄心不是嗎?第三排列的是治國之書,小侯爺經常提起的是東方沫先生,早在三百年前,他就提出‘民為貴,社稷次之,君為輕’的理論,小侯爺常說,君主就如百姓的父母,就應該時時刻刻想著人們的疾苦。。。。”
秦暔的眉皺的越來越深:眼前之人所說的這些,非深知他人不可知!平常書房是不許他人進的,他竟然知道的這麼多?
楚汐頓了頓後接著說:“第四排列的是天象書,星辰雨雪,地上的時令都在此,小侯爺最不喜歡看這類的書籍,每次看都會打瞌睡。”
秦暔以一種審視的目光看著楚汐,楚汐發現,秦暔似乎沒有要趕走他的意思,於是就笑著說:“第五排。。。小侯爺,你這裏就一把椅子,看來已經很久沒有第二個人來了,在下說了這麼久也累了,能不能找把雕花的椅子來給在下坐坐?”
“這書房,本候沒備雕花木椅!”,秦暔說得生硬,態度卻明顯的有所改善。
楚汐哈哈大笑起來:“侯爺果真是不愛看天象書啊,連第四排有雕花木椅也不知道!”,說完便徑直走到第四排,搬出了雕花木椅放在秦暔跟前,然後坐下。
秦暔看著他走向第四排,又看著他從第四排搬出了雕花木椅,他自己真的都不知道第四排有一把雕花木椅!
他被驚得目瞪口呆,豈是一個驚字了得!這這,這簡直就是輕車熟路!這個書房,他比他還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