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5—7(油菜視角)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8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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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第二天一早,我早早起床,不再逃避,不再裝傻,我想和小竣認真談談。卻發現小竣昨晚一宿沒有回來。
    想起昨天他接電話時慌張的神色,我有些不安地想到了阿輝這個名字。
    剛要拿出手機撥小竣的電話,卻發現院子大門被人打開,進來的正是小竣還有跟著他的阿輝。倆人貼的很近,在看到我後,小竣不自然地朝前移開。阿輝很嘴甜地叫了我聲姐,然後和小竣耳語開,小竣一直白皙的臉嗖的紅了,推了推阿輝讓他趕緊滾蛋。
    我和小竣麵麵相視,我覺得前些天一直陰沉的小臉此刻散發出一種不可言語的燦爛。是幸福吧,起碼他此刻的樣子就說明了跟阿輝一起他很幸福。
    “姐,你起的真早。”小竣想了老半天終於開口,打破沉默。
    “嗯,我有點鬧肚子急著去廁所。”我胡亂地找了個不太文雅的理由。
    誰知,小竣聽完我的話後更是臉紅,說他累了先回房休息去了。
    我看著他怪異地扭著身子子,突然明白了方才他的臉紅。天呐!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小白?這兩個笨蛋該不會內個內個的時候連TT也給省了?
    哎,看著小竣痛苦地卻很幸福的走著,我還是選擇了沉默。隻希望這倆小子能再努力點,讓屬於他們的幸福能長久一點。
    日上三竿,小竣還沒起來。舅媽怒氣衝衝地對賴床的兒子喊道:“死小子,今天要去李家,你還在那賴什麼床?虧你是個要成家的人了!”
    任憑舅媽在屋外喊破了嗓子,小竣還是沒有開門。我看著滿屋人慍怒的表情,趕緊給他發了短信。
    “起了沒?起了就趕緊收拾收拾去吧,”
    “不想去。”
    “好歹裝裝樣子,讓父母也掛住臉,退婚的事得慢慢說。”
    “嗯。”
    沒一會小竣開了房門,揉著腦袋無所謂地聽著舅媽責罵,打了水收拾一番後,一家人浩浩蕩蕩地去了李家。我起初有心地看著小竣還有些扭捏地步子,可他在給舅舅說昨天騎摩托摔成這樣後,就沒人再好奇他跟鴨子擺步的滑稽模樣了。
    李家果然是村裏最富的一戶,家裏樓蓋的別誰家都高都大,院裏還誇張地修了一個古色古香的走廊,走廊兩側竟是曲曲折折的荷塘,進門的瞬間我有了種穿越到古代的錯覺。舅媽說李家什麼都好,就是香火太弱,隻有李秀一個閨女,難得人寶貝閨女看上了自家那沒什麼出息的兒子,也不枉當年把小竣生的那麼秀氣。
    我一路聽著舅媽怎麼也不像誇自家兒子的話,笑著看小竣,他卻沒表情似得地盯著兩旁的池魚,眉頭鎖的更深。
    “親家。”舅媽一副諂媚地和李家女人握手示好。
    “嗯嗬嗬,親家坐。”李家女人熱情周道地招呼著,女人們開始熱熱鬧鬧地拉起家常,男人們卻很沉默地喝著杯中的茶。
    嫂子和她口口聲聲喚作的弟媳熱忱地嘮著,我也開始認真打量起這個叫做秀兒的女孩。拋開小竣的性向不說,這倆還真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的一對。那光膩的臉蛋,扇著一雙桃花眼,無辜地衝人笑著,還真是動人。見她不時對長輩禮貌敬茶,全然沒一點公主氣的樣子,我很是滿意。可惜啊,這弟媳怕是這輩子也進不了方家的門了吧?
    “今兒把大夥招來,一是一年到頭吃頓飯聚聚,二是小竣和秀兒的婚期該定了吧?咱村可從來沒訂婚超了半年還不娶進門的做法。”李家男人開了口,舅舅很讚成地點頭,剛想開口說話。就聽小竣撲通朝地上一跪。
    看這架勢,舅舅家的人都第一時間反應到小竣要做什麼出格的事。表哥趕緊上前捂住他嘴巴,死活不讓他吭聲。舅媽趕緊打圓場地說:“這孩子做夢都在盼秀兒進門呢,你看把他激動的哈。”秀兒聽完這話白嫩的臉浮現出一朵朵紅暈,真跟春日裏開的桃花一樣,粉嫩誘人。
    我也虛驚地抹了把額頭的汗,看著還在掙紮的小竣,用眼神示意他冷靜。可這孩子完全不理,在那吱吱唔唔地說著,還好表哥是個莊稼人,手勁大,硬捂著沒讓人聽明白。可小竣是真急了幹脆上嘴開咬,在表哥哎呦一聲的慘叫後,就聽到小竣扯著嗓子喊:“李叔,李嬸,小竣我該死,可我不能娶秀兒!這婚得退!”
    這話一出口,就聽啪嗒一聲,桌上的茶壺被李家男人摔地粉碎,接著有是舅舅的責罵,舅媽的哀嚎,還有秀兒那楚楚可憐地哭聲。
    李家男人在克製了好一陣後,冷靜地問了句:“為什麼?”
    小竣抬起頭說:“我還年輕,很多事沒弄明白,就這麼糊裏糊塗地跟秀兒過日子,自己不甘心不說,對秀兒也不公平。”
    聽了這話,李家男人捏著手裏的茶具,半響後,冷聲地說這頓飯改天另請,到時再議。便出了飯廳,李家女人也拖著哭哭滴滴的女兒隨丈夫走了。
    貴氣的飯廳裏隻剩下完全亂了計劃的一家,舅舅怒火衝天地端起椅子就朝小竣的身上砸去。小竣躲也不躲地任那重物砸上他纖弱的背,看的我很是心痛。
    “不成器的東西,當時為給人彩禮,你哥把三年的積蓄都給你掂了進去,你說退就退?”完全沒為兒子心疼的舅舅怒罵著心中的不滿。
    表哥也恨鐵不成鋼地說:“你真是為了畫畫,那你當年為什麼放棄複讀的機會,成天和那些不成器的家夥混一起不學好?你就會找借口去逃避自己該承擔的責任。”
    舅媽也邊哭邊罵地說:“我是造什麼孽了,生了你這不識好歹的東西,為了這婚事,咱家把錢都搭了,好歹人秀兒看上你才沒嫌棄咱家寒酸。你現在退婚,咱還得給人賠。能賠得起人李家嗎?”
    “是啊,是啊,李家人會輕易放過咱們家嗎?”看上去很是憨厚的嫂子也有聰明的時候,她一語點破了現在退婚最大的顧忌。要說這婚也沒到了非結不可的地步,可對方是財大氣粗的李家,準媳婦又是李家唯一的獨苗,你說娶就娶,你說棄就棄?人李家顏麵掛不住會給你好果子吃嗎?
    “我找秀兒談。爹,娘,哥,嫂子,姐你們別擔心了。”
    “談個屁啊,秀兒就一什麼都不懂的姑娘,你說服了她,能說服她有權有勢的爹?”舅媽一個沒冷靜就把此刻全家人還處在人有權有勢的李家這一事實忘記了。
    看著亂成一團的家子,我趕緊小聲說:“舅舅,舅媽,在人家訓小竣影響不好,況且李叔那人看上去也是個講理的人,都說日後再說,也不急這一時,咱回去慢慢說成嗎?”
    大概我的話有幾分道理,全家人很默契地讓舅舅到臥房跟人李家打了聲招呼便一起回了。
    整整一下午,家裏沒人做飯,都圍著小竣輪番說教。無非就是“真喜歡畫畫,結婚後也能創作。婚姻和事業沒有什麼衝突,斷了這個念頭吧。”“李家得罪不起,搞不好全家人都不用在這個縣混了,所以不能退婚!”
    我坐那聽到眼皮打架,卻始終沒再聽到小竣出聲。突然覺得他挺可憐,我跟我老媽拌嘴時能甩門跑路,他卻隻得乖乖地呆著聽訓,而且一訓就是四個人。連我這無辜的聽眾都有點被洗腦的傾向,心想他咋就能忍著不點頭妥協呢?看來,小竣還真是個倔強的主。
    昏昏沉沉了好一會,突然聽到一聲熟悉的“姐”。睜開眼後發現全家人都散了,隻剩小竣疲憊地衝我笑著。我也回他了個大笑臉,好像這樣很能給人力量似得。
    “吃飯吧。”說著嫂子和舅媽端著飯菜進屋來,我起身要去幫忙,嫂子打趣地說:“小彩就別幫倒忙了。”看著我臉紅的樣子嗤嗤地笑說:“都快當媽的人了,咋還這麼容易臉紅?”
    當什麼媽啊?我一姑娘家連個對象都沒的,和誰去生呢?本想糾正她這一錯誤的言論,後來一想我犯得著跟一個小農思想根深蒂固的樸實婦人玩什麼辯論嗎?
    囫圇了一碗稀飯,我說有點撐想跟小竣出去走走。舅舅狠狠地看了眼沉默不語的兒子,很無奈地歎了口氣:“出去吹吹風也好,好讓這混小子把腦袋吹醒了。”
    小竣還是很安靜,我心裏有很多話想告訴他,卻也不知如何開口。他此刻最煩的事當是退婚,如果我這沒眼色的姐姐再把藏於他心中的那點秘密戳破,怕是隻能給他平白添堵。思前想後,含糊不清地問了句:“後悔嗎?”
    “不!”他苦笑著搖頭,眼裏滿是堅定。
    “當年為了愛情,我放棄了理想。”很多人都說我會後悔,後來證明也確實是那麼回事。可真說後悔,我倒沒有。
    雖不願意去提及那段被我徹底封殺在腦仁深處的苦澀愛情,卻想不到還能說出個什麼去安慰他。
    他沉默地看著我,若有所思地點點頭說:“可能我就是一缺腦的人,從小認準的事兒,就一頭栽進去。撞的頭破血流,我也覺得特對自豪。起碼我這缺腦的挺對得起自己。”
    這樣的話,如何能不讓我心疼?跟那個人去另個城市時,我對送行的老媽笑著說過同樣的話,隻是我們最後的結果不好。我不怨誰,可對於小竣,我真不希望他再重蹈了我那該死的覆轍。不是誰都能抗的起的刻骨銘心後的背叛。
    “嗯,回吧,其實我沒吃飽。”我拍拍他的肩,像是拍著四年前的自己,隻希望他能感受到這份支持的力量。
    回去的路上,天空飄起了雪花。不大,卻很晶透。每一片都純潔地象是專門為了洗刷這肮髒的塵世誕生似得。
    他說:“姐,雪會把這世界洗幹淨,對吧?”
    我笑著說:“難,但我們能盡量讓自己保持幹淨。”
    小竣樂嗬地掂起了腳,抽風說著:“我是最潔白的天鵝。”
    我推他一把笑著說:“天鵝是專被人獵殺的。”
    想起了那則很是殘忍的童話,孤芳自賞的天鵝,卻因為那份孤獨的美麗,成為獵人們爭相恐後的搶奪目標,甚至不惜以殺死它的肉身,去得到那身高貴的羽毛。
    6
    舅舅一家對小竣還是沒有過好臉色,我裝的跟沒事人一樣,成天拉著他在縣裏溜達,把山上的風景看了個遍。我指著一片禿山問小竣這什麼,小竣笑著說那姓禿名山,我跟學到知識的娃娃一樣虛心地點頭。我又指了一山頭問那什麼,小竣沉著臉說那是XX家的墳頭,我樂嗬地說風水不錯。
    我倆沒心沒肺地跑縣城裏吃刷鍋,上網吧,去歌廳,逛酒吧,幾乎就沒在舅舅家好好呆過,舅舅一家到沒表現出多少不滿。
    可沒動靜不代表就沒情緒,這不,收到老媽訓斥的電話:“差不多成了,別把小竣帶壞了。”我借著酒勁兒衝電話那段搓麻的老媽大聲地喊:“誰都不許說我弟是壞人!不然我跟誰急!”然後掛了電話蹲在酒吧門口嚎啕大哭。小竣啥也不說,就陪我坐下,開始隻言片語,跑起小調地唱開了歌。
    我暈乎乎地聽著跟殺豬一樣磨人的聲音,還覺得有那麼點耳熟,剛要張口,小竣樂嗬地說:“姐,你鈴聲,那天聽了…。。特……好聽,我……下…。。了就學…。。沒學會!呃”末了還噴了個響亮的酒嗝。我剛要張口說你別唱了,結果我倆同時吐了。酒吧安保不樂意了,雖然人這就一小吧,沒什麼規模,且在年下也沒什麼人,可也不能讓你這麼糟蹋啊。保安上來請我們離開,我特流氓地站起腳來踹他,結果沒踹動,自己倒了。小竣一瞅急了,二話沒說上拳朝人臉上掄去,人鼻子就開始流血,倆人廝打開了。
    另個保安一看這架勢,直接拿起對講機嘀咕開,最後也上來幫忙。
    “小竣,你趕緊滾蛋!”流鼻血的保安認識小竣,邊伸拳頭,邊喊滾蛋。
    “嗬,你讓我滾我就滾?”小竣犯軸似得跟人杠上了,手裏也不閑著,又朝人腹一拳。
    另個保安就沒那麼多廢話三下五除二直接把小竣按倒,小竣跟狗一樣趴在地上,嘴裏吐著血泡泡,還一臉不服氣地掙紮反擊。那個保全也真打紅眼了朝著小竣那被牽製著還在亂撥拉的手要下腳。
    他的手,不能傷了!我被這架勢給嚇醒了,奮不顧身地護了過去。就在我以為自己的背會因為護崽而受傷,就聽見一陣急刹車,和同時傳來的“住手!”
    我眯著眼睛看到阿輝從車上蹦出,二話不說朝那個欲下腳的保安腰部一個狠踹,疼地人倒下了地。阿輝的拳頭很是要命,招招似是致人死地,一旁認識小竣的保安,趕緊拉扯著阿輝說:“都是誤會,誤會。”可阿輝跟沒聽見似得,伸手給人一肘,那可憐的保安另個鼻孔也開始落紅。
    “差不多成了!”我才發現剛才停下的出租車一直就沒走,車裏還有個人——羅生。這廝穿著黑色羽絨服,跟圍觀群眾一樣一直坐在那看著他弟打架。
    羅生下了車,盯著地上的小竣看了一眼,我發誓就衝那眼神,我真TM想揍他,好像那躺的是堆垃圾礙他腳一樣的不屑。
    可阿輝就真聽他哥的話,收了拳頭。保安一看來人,跟孫子見了爺一樣縮了起來。對羅生恭敬地叫了句:“生哥。”
    我撲哧一下又樂了,這稱呼怎麼聽怎麼像某年我萌的某CP裏某隻對某隻的敬稱。
    “方油菜?”在我又一次不分場地不分狀態地陷入亂萌思維中,被一個討厭的聲音叫回了三次元空間。
    “啥?”
    “你護夠了吧?”這廝又換了張戲謔地臉,盯著我這護犢子的雌性猛獸,看了一番。
    我本想說沒夠呐,老娘樂意護多久就護多久。結果在聽到小竣一聲很銷魂的呻吟後,我就被阿輝一把推開,人抱起我弟就朝出租上奔。
    我出於本能地也跟了上去,卻被羅生硬生生拉住。
    “放手啊。”
    “咱倆談談。”
    “談個P!”我終於在酒精的催促下徹底恢複成一女流氓了。
    他沒鳥我,也沒放開拽著我的手,轉身跟冒血的兩倒黴保安冷聲地說:“今這事我會跟虎哥個交代,醫藥費盡管問我要,可你們也打傷了……阿輝的朋友,這事得慢慢算。”
    聽他很大爺地頓在那,半天才找了個合適的詞形容弟弟情兒的樣子,我真樂嗬。保安連聲點頭,就相互攙扶著去找領班了。
    羅生把我拉倒二樓的茶廳,給我叫了一壺什麼狗屁菊花茶。我看劣質的小菊花和一聞就很廉價的花茶泡在一起,在看看報價單,真是替餓死的人不值。一壺菊花茶灌完,又不知道他從哪弄了一大碗綠豆湯,瞪著眼睛逼我喝下。
    “別王八,喝了才能醒酒。”
    我真跟王八一樣瞪著碗裏的綠豆,一聲不吭。
    “他倆分定了。”他特裝X地秀著他抽煙的騷包樣。看我繼續裝啞巴,彈彈煙灰說:“你別插手管了,管也沒用。”
    “你還真把自己當爺了!”半響,我終於扔了句話。
    “我隻把自己當阿輝他哥,不然早把他和小竣給廢了。”他狠狠地捏了捏手中的煙。
    我不解地望著這個在短信裏一直會很禮貌跟人說你好的男人竟是個黑社會?
    “他倆分不分不是我們能決定的。”
    “阿輝就不是那條路上的人,過了春,他就結婚,那女孩挺傻,可怎麼也是……”
    我想起那天趕集,那個傻不拉唧的叫阿苗的姑娘,特趾高氣揚地攙著阿輝的樣子,真有些替小俊不值。
    “羅先生您廢話完了嗎?完了我得去看我弟弟了。”我拿起外套衝向門口,卻聽到他一句平穩的聲音:“我媽讓我轉告你,走之前到我家再吃頓飯。”
    我狠狠地給他比了個中指,也不管他看到沒看到,一口氣衝下樓去,欄了輛出租。
    進了車,司機問我去哪,我才想到不知道小竣在哪兒,我說等下,便打了小竣的手機,一直沒人接,在我都有點絕望要掛的時候,終於接通。
    “喂。”
    “小竣!”
    “姐我,阿輝。”
    我聽到剛才那個發狠勁的男孩,從安靜的那方傳出了疲憊的聲音,心頭總有一絲不忍。
    “哦,你們在哪呢?”
    那幫沉了好一陣,在我都懷疑是不對方掛斷的時候,就聽阿輝說:“您先自個回吧,我們在朋友這兒。”
    即使知道這孩子跟我撒了謊,我也隻得樂意地說了句:“好好照顧他。”
    收了電話,我跟司機說了舅舅家的地址。
    靠在窗口看著一個個新舊交替的街口。這個地方真的不大,人和人的關係網絡,就那麼點,羅生或許是專製的混蛋,他卻知道紙始終包不住火,可那團火已經燃起,他可以狠心去親手踩滅,而我?連眼睜睜看它滅掉都做不到。
    頭疼,酒勁上來,我感到很真實的疼痛。不都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如果小竣和阿輝的事能像生病一樣簡單,在轟轟烈烈之後,又能快速地消失在人們記憶之中,也就沒那麼可怕了。
    電話響了,又一次意外的名字——譚波。
    人在疲倦的時候,心底是最容易被攻陷的地方,我聽到對方溫柔而關切的聲音,那種一直被自己壓抑很深的挫敗感不知不覺地浮了出來,在對他說我沒事,我很好後,我對著電話失態地哭了起來。他隻是安靜地聽我宣泄,一言不發。我發現自己的聽覺很是敏感,甚至連他的呼吸聲也能一下不漏地全都收到。哭完後,我沒等他開口詢問,隻說了句不好意思,謝謝你,再見。
    我拖著疲憊的身子敲開了舅舅家的門,跟嫂子說了聲小竣碰到同學還在耍,就回屋休息了。我以為我已經累到能一挨著枕頭就能如夢的地步,可我錯了。
    腦袋轟鳴地響著,閃過了很多人,媽媽,舅舅,小竣,阿輝,羅生,譚波,甚至連那個人,我已經忘記樣子的臉也清晰地浮現出來。
    “為什麼?”我開口對他說出了積攢在心中四年,一直想問的話,“為什麼你不再堅持一點?”
    短信的鈴聲將我喚回了現實世界。
    “丫頭,不知道你怎麼了,比起你哭泣的樣子,我還是更喜歡你耍流氓的樣子。”——譚波
    我發現自己真是個容易滿足的人,就這麼簡短的一句話,我就笑了。
    夢裏,我對流淚的小竣說:“姐幫不了你,不管怎樣,你都得自己麵對!”,然後很瀟灑地把羅生和阿苗狂揍一頓。
    據第二天給我送熱水的嫂子說,我那天早晨是從夢裏笑醒的,還一個勁兒地說著"去你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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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有小竣陪玩,我在舅舅家安生了兩天,沒事幫舅媽和嫂子做點家務,雖然人都嫌我越幫越忙,可我還是很樂嗬地不斷添亂。舅媽和嫂子也喜歡我的貧嘴,和聊天,調侃到也樂意。可她倆就愛抓我一個問題去說,搞的我很是鬱悶。
    “小彩啊,你趕緊給舅媽領個好外甥女婿回來啊。”
    “對啊對啊,我也很好奇咱將來的妹夫到底是個啥樣的男人。”
    倆人一說二去又扯到了我此刻很是敵視的羅生那,“羅嬸很樂意,說你這姑娘心眼好。”
    “是啊是啊,那天她還給咱家電話詢問你情況呢。”
    我傻笑著說,羅生有喜歡的人了,讓這二位以及所有有想法的大神們徹底斷了念頭。舅媽和嫂子一聽就咋呼了,這小子怎麼這樣,有對象了還跟我們小彩攪和什麼,不是拿人尋開心嗎?說完還都一個雄赳赳氣昂昂地要去羅家評理。
    我好說歹說才讓兩位熱心的女人相信,人沒欺騙我的感情。“況且明天我就要回了,彼此也都留了聯係方式,一切順其自然吧。”
    小竣的電話一直打不通,我給他留了短信,說明天就走了,如果可以來送送姐。其實我就想看看他,誰知道這一分別,什麼時候才能和我這才認回的弟弟再見?那天我還在電話裏跟老媽說,讓她招了,小竣就是她當年遺棄山中的小兒子吧?結果把老太太氣地在麻將桌上跟我爆了粗口。
    小竣倒是沒給我回,可等來了專製哥的消息。
    “什麼時候走呢?”
    我自然不會鳥他,直接關機睡覺,覺得不解恨,又爬了起來,把手機開機,將羅生倆字改成壞蛋,才滿足地再次關機閉眼睡覺。
    第二天,我起的早,收拾打扮一番,提著舅舅家給我包的各種特產,跟去十萬八千裏取經一樣,被全家人圍著歡送。舅舅讓我問候他打麻將成魔的妹子,表哥讓我多注意安全,舅媽和嫂子特沒懸念地還是叮嚀我早日結束單身。我嫣然一笑,揮了揮手,沒帶走村裏的雲彩,也沒盼來想見的弟弟,有些失望地上了出租。
    候車廳裏,我埋頭苦啃舅媽給我一大早烙的蔥油餅,覺得有點幹。打了瓶礦泉水,結果沒喝好,把自己給嗆了,正在那狼狽地咳咳咳時,手機很沒眼色地一直作響。
    我手忙腳亂地摸出,一看壞蛋,直接掛斷。又優哉遊哉地啃起我的蔥油餅來,真咽啊,剛想再喝兩口水,可大冬天這水冰嚓嚓地,真磨人。正想著誰能給俺送碗熱乎乎的胡辣湯,就幸福死了。
    奇跡還真發生了,當然不會是誰大清早端碗胡辣湯出現在我麵前,那不是奇跡是有病。是牛奶,熱乎乎還冒煙的牛奶。
    我錯愕地抬頭,眼睛很沒出息地濕了。
    NND真不愧是我弟,跟我一個德行,就喜歡演戲,影帝呐!小竣呲牙咧嘴地衝我樂嗬,那口白牙在陽光下閃的刺眼,摸著一頭這兩天剃的刺蝟頭,很得意地問:“姐,帥不?”
    我吸溜著手中的熱牛奶,懶懶抬了下眼皮點頭:“帥,咋看咋像龍珠裏的悟空。”他以為我真心誇他帥,更笑的春光燦爛跟個豬八戒似得。
    在他傻樂嗬時,阿輝跑了過來,放下手裏一直捧的電話,上來就衝小竣劈頭一句:“你瞎跑什麼?急死我了!”
    “剛看我姐可憐兮兮喝涼水,給她買牛奶去了。”
    阿輝眼前一愣,才反應到我的存在,趕緊轉身衝我笑眼盈盈地叫人。
    我把他們倆人左右上下打量了一番,倆小子都瘦了,不過小竣顯然瘦的更厲害,跟個紙片一樣,真怕忽來一陣風把他就給刮跑了。阿輝的眼角多了一道很明顯的疤,配著一頭金燦燦的黃毛,越看越像個不良分子。
    見我難得嚴肅不吭聲,倆人也不敢呼個大氣,我撇撇嘴,對阿輝指個地方,他識相地跟我談判去了。
    “對小竣好點,看他都餓成什麼樣了?”我斟酌再三還是沒把那話挑明,阿輝在坎坷不安中聽到娘家人這麼一句交代囑托自是很高興,一直傻笑著點頭。
    一旁看包的小竣很不解地朝我們看著,也看不出個所以然,索性低頭啃起他娘給我烙的蔥油餅。
    “幹嘛呢?這油餅我打算帶車上繼續啃呢。”我不滿地拍了他的刺蝟頭,指指車站的掛鍾,倆人很是狗腿地拎起包,抗起麻袋跟在我這土財主身後,引起路人側目。
    送上了車,看我坐在靠窗口的位子,小竣舒了口氣,跟個送孩子出遠門的娘一樣,一下叮囑我不舒服就開窗子,一下又搖頭說不能開怕感冒。我看他一副苦愁為難的樣子,想起那一個個深得民心的人妻受,撲哧地笑出了聲。快發動了,小竣和阿輝被趕下了車。小竣還不死心地站在我的窗口下,對我說著注意安全雲雲的廢話。我本想就這樣在他傻乎乎地表現中說拜拜了,可還是沒忍住地對他勾勾手,在他耳旁雞婆了次。
    阿輝貼著小竣的耳朵追問我剛說了什麼,小竣臉紅的跟烤地瓜似得讓他滾蛋。他還不依不撓地纏著小竣。車子開了,我衝這倆忙的不亦樂乎的笨蛋揮手再見。看著越來越小的倆人影,漸漸模糊地成了一個點,這感覺挺好。
    其實剛也沒說啥出格的事,就是好心提醒小竣別省那幾個錢,注意安全。一想到他那張跟紅雲似得臉蛋,就沒忍住地嗬嗬嗬嗬。
    電話響了,姐姐此刻心情很好,好到連來電顯示為壞蛋,也完全忽略。
    “喂,在哪兒呢?”
    “咋了?”
    “那天問你什麼時候回?”
    “今天。”
    ……。
    “您沒別的事了?沒有我掛了,我漫遊,糟蹋不起那錢。”
    剛準備掛機,就聽那人跟暴雷一樣喊了聲:“方油菜!”
    “噯!在呢,掰掰了您!”我特得意地掛掉電話,就差在眾人麵前比個很主流的剪刀手。
    回家之前,得折回娘家一趟,好好陪陪我家那可憐的孤老太太不是?可老媽在聽說我又搞砸了一門相親,完全不顧大冬天的低溫,操起掃帚就讓我滾。我悻悻地挑了幾個愛吃的土特產連夜趕回了自己在X市的蝸居。
    呼,真好,泡完熱水澡,躺在自家巴掌大的地方,我幸福地出了口氣。
    給舅舅那報了平安,想給小竣撥個電話,對方卻一直關機。揉揉眉,看了看台曆上的圈圈,望天長歎,假期結束了,GAMEOVER了!
    上班一個月了,日子如常地過著,有事沒事被老媽的逼婚電話騷擾一下,無聊時和那個叫譚波的男人小曖昧下,偶爾還會同數量少的可憐的朋友聯絡下感情,談論的話題無非就是誰誰結婚,誰誰離婚。更多的時候我沉浸在自己編織的虛幻世界,沒有邊際地粉紅著。
    試著聯係過小竣,可那死孩子總是處於關機狀態,莫非當天在車站,手機就被人順手摸走了?想從舅舅那了解他的狀況,舅舅每次都會一陣臭罵,聽的我耳朵嗡嗡亂鳴。
    有一天,我用企鵝給同事傳送文件,順便找了下小竣的Q。結果發現他的個性簽名寫著:“我很幸福!”
    我想那小子現在一定和他家阿輝過著幸福的二人世界吧,雖然不能如一般情侶那樣在陽光下牽手,高調示愛;不能正式介紹給家人朋友,賺滿祝福;可,他是真的幸福,這樣還不夠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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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文完下來該是小竣視角的描述可以看錯番外PS全篇沒有細細校正有是有大BUG難以忍受歡迎捉蟲(*^_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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