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章 驚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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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的練習令我甚感勞累,在回華園那略為漫長的路途中,我腳步踉蹌,幾欲停歇,可腳尖傳來的鑽心的疼痛又提醒著我,使我不得不打起精神來。
今天,鄔娘說,今次,宴席上的領舞者便是暮音,絕無二選,不會是暮言……
“吱——”我抬手推開雕花紅木門,忙不迭的快步走向床邊,身子一仰,便躺下了,輕喘著。
一陣冷意襲來,這才覺著,今晨起來匆忙,竟忘了關窗。垂頭輕壓雲睫,暗罵自己粗心,也急急的提起倍感沉重的身子去關窗。
移至窗前,忽覺微光,抬首。
夜色已濃,伴著星辰,因才是初春,月色也不明顯,隻依約可見,帶著朦朧的意韻。心中的憤懣一時頓起,再低頭,望窗外已有些落葉。輕輕一嗅,便聞著空氣中彌漫的新鮮泥土的氣息,菱唇微揚。
嗬,我那可親的爹爹,你可好?在棄了我後,是否與那女子過的更歡?
心中暗湧難平,鳳眸一黯,右手縮進長袖,緊握成拳,纖長的指甲掐的掌心生疼。
忽聞得自己一聲長歎,“暮雲收盡溢清寒,銀漢無聲轉玉盤。此生此夜不長好,明月明年何處看。”
不!我還念著他!怎麼能?!不,不……絕不能,絕不能!
強咽下喉間不住向上翻騰的惆悵,這其中是否也有著一絲恨呢?怕是有的……
擠出一絲略為僵硬的笑容,隨手撩了撩三千青絲,扯下發帶,任憑那如墨的發在微風的撩撥下飛揚……
離開了父親的夢魘後,恍惚睡夢中,我似是夢到了暮言。
遠處,池畔。
四周都是靜謐的,如藤蔓一樣蜿蜒覆蓋了天與地。
一位妙齡女子站在莫忘亭中,雙手環抱著,黑發披散,遮住了她的臉。隻見她的眼眸中揉著淺淡與迷亂。
夜風清涼,忽來了一陣,徐徐吹拂著一旁樹梢。
我看見了那張臉!是暮言!微弱的月光映照著她的側臉,顯得更是蒼白、可怖!她的這副模樣著實嚇到了我。
我喚了一聲,“暮言?”
她聽見了,緩緩回頭。
影影綽綽,遠處的樹在風的吹拂下,形同鬼魅。
“暮音?”她斜了斜頭,似是在詢問。
未等我回答,鑲嵌在白麵中的黑眸忽的睜大,“暮音!”
“暮音!就是你!憑什麼?憑什麼!憑什麼領舞是你!”她衝著我咆哮著,有如一隻怒發衝冠的獅子,隨時都有奔來將我撕裂的可能。
她一步一步的向我緩步走來,我下意識的向後退去,而她,步步緊逼!
忽的頸上傳來一陣冰涼,低頭就見她白皙卻如利爪般的手正緊掐著我的脖子。我張口呼吸,企圖能汲取到一絲一毫的空氣。我不知突然間,她怎麼會有這麼大的力氣,任憑我怎樣掙紮,揮舞著雙手都無濟於事。我感到身體裏的空氣在一點一點的被抽離,而頸上的力道又重了一分……
“啊——”我倏地從床上坐起,雙手連忙去觸碰自己的脖頸。
剛才的一切都是夢?
剛才的一切都是夢?
剛才的一切都是夢!
我問了自己兩邊,又確定般的道了一遍。
輕撫著自己的雙臂,翻身下床,趔趄著,腳步虛浮的很。手觸碰到了桌子的邊緣,涼涼的,卻令我安心。
想著去細細回味那令我心驚的夢,可任我如何卻也想不起有關夢中其它的一絲一毫,隻曉得最後她手觸及我脖頸時的那感覺……我渾身打了個冷戰,頓時感到周圍的溫度低了一倍。
意識到自己的模樣,我才醒悟,暗罵自己。今天,好像已經這般模糊數次了……真是!
不可不可!
我怎能如此脆弱!若是如此,將來怎樣麵對那不可預知的生活?以今天看來,這次的領舞是非我不可。且不說我是否被那尊貴的某位瞧上,可之後的生活總是不會再如現在這樣平靜了……緩步走向床畔,挑開簾子,又朝著那薄薄的窗紙細看一番。約莫五更了吧……
已了無睡意,提起那厚厚的裘衣,怔了怔。
寬長曳地,這以和鶴毛與其他鳥羽合撚成絨織成的裘衣,十分貴重。
是曾幾何時的他送的。我還記得當時更是由林利(暮音其父)交與我,他那時的神情我還記得真切。當時我還為此感到心中不寧過,可歎,一個不過七歲的孩子又能如何?也不過是在那懂與不懂之間不停踱步。既希望能再向前邁出一步,又懼於那不可言的結局。
可歎,他是病弱的。
常年累月的服藥,令他身上浮著淺淺的藥香,在我眼中,這倒是很好聞的味道。每次遇他,總是瞧見他床邊伴著一隻藍花白瓷小碗,傾注著棕色的湯藥,熱氣嫋嫋升騰,彌漫著澀澀的味道。
我最後一次見他是…………
我在記憶的海洋中沉浮、翻騰,也隻為那幼時曾擁有,而今已無的一種東西。
罷了罷了……八年了,恐已物是人非,現在想它又有何用?
握著裘衣一角的手頓了頓,終是提起披在了身上,踏出門去,迎向那仍為深沉,卻也泛著微微藍調的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