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天昊推門進來，每一步都好像要跨過中間那五年一樣，一步一步，愈加沉重。
    那一頭的人，是他這五年的心之所係，卻從來隻敢偷偷想念。
    夜深人靜的時候，常常借著月光，摩挲著照片上年輕的臉，然後，一夜無眠。
    靜靜端詳著這張睡著的臉，裹在眼皮下的眼珠子不安地動著，仿佛睡夢中有什麼有趣的事情，長長的睫毛有淡淡的陰影，他的呼吸離得太近，睫毛癢癢的，她揉了下又繼續睡。小巧的鼻子皺皺的，像在抗拒他的接近，嘴巴微張，像在回味著什麼。
    陸天昊拿起桌子上沒喝完的那罐果汁，輕輕啜了一口，笑得愜意，原來，這小東西，是偷喝了釀的果酒啊，還好隻是睡著了。
    輕輕抱起她，曲小悅動了動，調整到一個舒服的姿勢，繼續睡覺。
    身後的胸膛硬硬的，但是暖暖的，有她熟悉的清香，放下戒心，沉沉睡去。
    打開門，把她放到沙發上，又去關門，她的腳猛地一伸，陸天昊差點被絆倒，回身看去，又是一副饜足的模樣，一點都沒有要醒來的跡象。
    窩在沙發裏似是不舒服，陸天昊一靠近，就又巴了上來，手環著他的脖子，在他肩窩處蹭呀蹭的，頭發掃過裸露在外麵的肌膚上，癢癢的，像是撓著心一般。
    紅唇越靠越近，終於，陸天昊忍不住蓋了章。
    一開始隻是蜻蜓點水，緩緩掃過唇瓣，可是懷裏的人好像是不滿足這樣的觸碰，更加拉緊了他的脖子，把自己的唇湊上去。陸天昊舒心地笑，不動聲色的配合著，纏在她腰上的手在慢慢收緊，兩個人貼的幾乎沒有縫隙。
    接受著佳人的投懷送抱，唇瓣密密地契合，陸天昊並不急於進攻，隻是享受著口中果酒清冽的香氣。
    閉著眼睛，空氣裏都是她呼吸的味道。
    仍然是輕碾慢啄，似乎隻是在挑逗她，一下一下，故意讓她著急。
    忽而激烈起來，曲小悅再也裝不了睡，加快了吻的速度，成功地讓自己的臉變得通紅。
    陸天昊放開她，好讓她呼吸暢通一些，這個笨蛋，這麼久了，還是學不會換氣。
    曲小悅仰著頭，一動不動地注視他，眼睛裏熠熠的光彩看得人心驚。
    她一直是美的，美的不動聲色，不顯山不露水，卻在某一刻深深攫住你的視線。
    在國外的時候，陸天昊每每想起她這樣的目光，總在擔心，會有別的人，也被這樣的光芒吸引。
    事實也是這樣，那些人，或溫文爾雅，或熱情奔放，或沉靜內斂，或風趣幽默，但是，卻沒有一個人，像他這樣，讓她甘之如飴。
    陸天昊脫下外套裹著她，總覺得她太過嬌小，抱在懷裏好像隨時要消失一樣，屋子裏暖氣開的很足，但他還是看到她在微微顫抖。
    曲小悅掙紮著脫掉，壞笑著說，“這個時候，不是應該脫我衣服麼，你怎麼相反呢？”
    穿的太多，有些笨拙，外套的袖子怎麼也弄不掉，陸天昊好心地幫她扯掉，在她耳邊低語，“你確定，要我這樣？”
    曲小悅一下子跳出好遠，一點也沒有剛才的笨拙，“不確定。”
    拿起外套穿好，站起身，“既然你醒了，我就先走了。”
    曲小悅坐在那裏，心思百轉千回，卻不知從何說起，定定的看著那個背影消失在門後。
    然後是一聲“噠”，門關上了。
    屋子裏一下子靜了，空氣都被他帶走了一部分，隱隱的涼，裹著棉衣，還是能感覺冷風吹進來，可是屋子裏，明明開著暖氣的啊。
    沒有時間思考什麼，腦子裏塞得太亂，她隻是隱隱地覺得，如果就這樣任他離開，他們就再也沒有機會再見了。
    當初是她說不再見麵，其實隻是想保留最後的自尊而已，這場感情裏麵，她愛的多，注定，她比他弱勢。先離開，隻是不想再體會那種被留下的感覺，那種撕心裂肺，像是鈍刀割肉，一開始不會很疼，可一旦有了傷口，每一下，便是淩遲。
    她有時候太過要強，所以，才想要用這樣瀟灑的轉身，向他宣告，她不在乎。
    其實是太在乎，才會小心翼翼，觀察他的反應。
    林放說要告訴他她的消息時，不可否認，她其實是歡喜的。希冀著他能來尋她，然後帶她離開。
    下一秒，一陣風閃過，奔跑著，電梯遲遲不來，隻好跑向樓梯口，卻在安全門後，看到煙霧嫋嫋中的他。
    站直了身體，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居然是平靜的，“我有話忘記問你了。”
    “是麼？是什麼？”沒有轉身，僵硬的聲音裏似乎有情緒在流動。
    “你當時為什麼不回來？”
    “……”
    沉默，難熬的沉默。
    曲小悅低頭看著自己的鞋尖，灰色的靴子上麵有些灰塵，腳趾頭蜷在一起，盡可能地貼近鞋底，似乎這樣，她就能穩住自己一樣。
    手在衣服兜裏，不安地尋找可以抓住的東西，她摸到一個東西，硬硬的，質感有些熟悉。
    半個心形，邊緣有個小翅膀，尖尖的棱角被磨得圓潤了些，有著金屬特有的冷硬，那是他們一起去買的情侶勳章。
    她總戴在胸前，陸天昊卻說醜，從來也沒見他戴過。
    後來，他走了，一年又一年，她把它摘下，每天看一遍，卻從不示人。
    是沒了炫耀的勇氣吧，也或者是，沒了可以炫耀的人，她的愛情，竟然這樣卑微，就連想念，也從來不是在陽光下的。
    許久，就在曲小悅以為自己要慢慢撿起他們以前的點點滴滴時，他掐著煙，開口。
    “那年，學校交換生的名額，其實是我爸爸提供的，我從來沒告訴過你，辰衡是我家裏的公司，交換生隻是個名目，係裏的老師推薦，再加上那時候是真的對設計感興趣，就答應了。出了國才知道，那隻是設好的局，隻等著我向裏跳。”
    他抽了口煙，仿似在斟酌著接下來該怎麼說。
    “我被看著，每天學習管理方麵的知識，有半年的時間沒有人身自由。半年過後，他們放鬆了警惕，大概就是過年那幾天吧，他們放鬆了警惕，我打過電話給你，可是，你家裏人說你不在，我再打就關機了。”
    曲小悅仔細回想著他說的時間，好像那時候，媽媽嚷著自己的手機有些舊了，要用她的手機，重新買了部手機給她。媽媽在幫她換卡的時候聲稱不小心掉到水池裏去了，順便幫她重新辦了卡，現在想來，那時候，他們是有機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