諜雲.清風傳 寧靜.回憶錄(白瑾篇) 第四十六章:寧靜.回憶錄.白瑾篇(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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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雪的臉色一日比一日差,我和她都知道那代表什麼,但是我們都沒有提及。她已經在醫務室裏待了兩個星期了。
雖說血癌不會傳染,但是我當時以為那會傳染,但我還是敢去找她——因為她是我最重要的一個朋友,就算她得了最厲害的傳染病,我也敢去找她,因為我不怕死。
那幾天她求我給她講故事。於是我就從這裏的圖書室裏抽出一本小說來讀給她聽。
“別找太長的,我怕聽不完。”
這句話和笛安的《告別天堂》裏麵的方可寒說的一樣一模一樣。巧合的是,我正要給她讀這本小說。
當然,更加絕的事,還在後頭。
“方可寒很美,美的讓人心慌。她不是小家碧玉,小鳥依人的模樣,那樣的女孩再漂亮也不能用‘美’形容……”“我有她這麼美麼?”這時,寒雪突然打斷我的話,笑著問我。“有,當然有,你笑得時候比她還美……”我說的是實話,她的樣貌,漂亮的不應該存在於這個地方。不僅是她的樣貌,就連她無論在何時都有的單純樂觀的笑容,那成熟的思想,都不應該存在於這個地方。
當我讀到天楊開始與江東戀愛的地方時,她問我:“什麼是愛情?”“不知道,”我搖搖頭,“但我相信那是一種很好的東西,不然也不會讓天楊和江東這樣子努力地去追求。”“我真想知道愛情是什麼。”寒雪一臉渴望的說。
如今我想起寒雪的這句話,我就覺得有點惋惜,也有點悲哀——因為對於我們來說,別說愛情,就連最基本的親情,友情,我們都不可以擁有。我們從小在那種環境中長大,注定我們會對情這種美好的東西產生一種懷疑,但是又憧憬的渴望。在環境的逼迫與精神的渴望的雙重矛盾下,我們經常會煩惱,痛苦……但那也是沒辦法的事,誰讓我們是間諜呢?
也許,不過我還算是幸運的,最起碼我知道了愛情,親情,友情是什麼。不過就因為知道了才更增加了我的痛苦——因為那種渴望而又得不到的感覺實在是太難受了。
後來,我讀到了方可寒做妓女,卻又遭到眾人的鄙視的部分的時候,寒雪卻沒有露出鄙視的表情,反而是一臉同情的說:“唉……誰想做妓女呢?如果不是生活所逼,如果不是現實所逼,誰願意呢……”“可是方可寒她完全可以不去做妓女的,她可以讀好書……”我反駁。
“可是,讀好書又如何?何不如現實一點。浪費自己寶貴的青春去做那些無聊的事情,又不賺錢。”“呃……”我無語了。“那如果你以後為了任務,要你去跟別人去……你也會去做麼。”
她還是笑笑,“會,因為那是任務,為了完成任務,犧牲自己的身體又有什麼。但是如果我不是間諜,我不會這樣做。”“還算你有點人性。”我玩笑道。
讀到後來方可寒與江東做愛的時候,寒雪已經在醫務室裏呆了一個月了——現在看起來好了些,但是她十歲的臉上是被病痛折磨出來的憔悴,令人看起來會生憐憫之情。“你覺得方可寒是真心喜歡江東麼?”我問寒雪。
“應該是吧。但我也說不準,你說其他的我都可以,但是我對於愛情這種東西,我就顯得像一個十歲的女孩了——又渴望,又不懂。”也是,就這點她看起來還比較像十歲的女孩。不過我想了想還是覺得有點變態了,十歲怎麼就懂這麼多東西……雖說我自己也是十歲也是懂了很多東西。
寒雪比較喜歡聽關於方可寒的地方。她說她覺得方可寒並不壞,而是一個很善良的女孩,可惜社會就要這麼對待她。我以前並沒有這麼覺得,但是等我後來,我也和她一樣同情方可寒了。
“日光燈在我們頭頂嗡嗡作響,那響聲由無數聲音的斑點構成。急診室年輕的小醫生躲閃著方可寒熱辣辣的眼神,‘要是像你所說的,你最近還常常發低燒的話,星期一來查個血象。’
‘血象?’方可寒綻開了她注冊商標式的微笑,‘那是什麼東西?’她特別把聲音調到一個微妙的角度,完全是出於職業習慣,就像某種本能。”
“她和你一樣,也是得了血癌。”“是麼?”她露出她那種像是靈魂印記般的單純樂觀笑容,沒有絲毫的猶豫,完全像是神經反射一樣的迅速。“後來呢?”
“後來,”又讀了一會兒,“天楊就給她講故事。”我回答了她前一陣子提出的問題。
“為什麼不是江東給她講故事?”她問。
“你為什麼要這麼問?”我興趣一來,反問她。
“因為是你給我講故事啊!你是男生啊!”她咯咯一笑。
“可是江東沒給她講啊。”我回答。“那他就不是男人。”寒雪壞壞一笑,看著我,“你要是不給我講了你也不是男人。”“我就不講了,”我假裝轉過身去不理她,“因為我是男孩,不是男人。”“你壞。”她打了我一拳。
“我想,方可寒可能很希望,給她講故事的那個人,不是天楊,而是江東。”寒雪突然感歎。“為什麼你會這麼說?”我問她。
“因為,”她若有深意的看著我,“方可寒喜歡江東。”
我隻是笑笑,因為我不信。但是後來也不由得我不信了,因為:
‘江東,’她換了一個語氣,‘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幹什麼嗎?’
‘不知道。’
‘我想談戀愛。’她笑了,‘真的,我想好好談一場要死要活的戀愛,我想嚐嚐那是什麼滋味。我覺得人隻有在拚了命地戀愛的時候,才能不怕死,對吧?’
‘你不會死。’
‘會。’
‘好,咱們誰都會死,行了吧?’
‘江東,’她的聲音突然輕得像是耳語,‘你覺得我漂亮嗎?’
‘你是我從小到大,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
‘真的?’
‘真的。你知道嗎?’小的時候我們在你家門口搗亂,就是為了等你出來罵我們的時候看你一眼。’
‘那我告訴你個秘密,江東,’她把頭靠在我的肩膀上,臉側了過來。
我緊緊的抱住她,我感覺到她的身體在輕輕地顫抖。她看著我的臉,她看得很深。
‘你還記不記得我跟你說我小時候做夢都想在長大後武豔那樣遇上一個戴明?我心裏的‘戴明’,從那個時候起,就是你,一直都是。你說你是為了我才跟天楊分手的時候我心裏真高興,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她說中了,她真的說中了。我當時沒看過這本小說,因為我怎麼也不信方可寒那種女人會喜歡一個人——一個妓女會喜歡一個人,那可真是奇聞。
“實際上,方可寒之所以會喜歡江東,很簡單的一個原因,是因為江東沒有把她當作是一個婊子,而是一個實實在在的朋友,況且他們小時候就已經有接觸過,那種情感,在小的時候已經播下種子,所以到後來,這顆種子發芽長大開花了。”寒雪得意的看著我驚訝的表情。
“不過我覺得,她之所以會喜歡江東,是因為她自己已經厭倦了這種妓女生活,況且她那個年齡本就該是對愛情渴望的時候。就像是我們,渴望友情親情——我不知道怎麼解釋那種情感,但是我知道那是導致方可寒會喜歡江東的真正原因。”我歎了口氣,也跟著分析。
“我理解她那種情感。”寒雪把頭靠在我肩膀。
“因為,我喜歡你。”
她吻了我,我的初吻沒了。
第二天,我帶著《告別天堂》像往常一樣半路吹著口哨去醫務室。我推開醫務室的門,寒雪的病床上空空如也。
“寒雪呢?”一種不好的預感降臨到我頭上來,我趕緊喊道,然後瘋了一樣地到處在醫務室裏亂闖——終於是撞到了醫務室的女醫生身上。
“寒雪呢?寒雪呢!”我顧不及跟她道歉,用質問的口氣向她吼著。
“她走了,就在今天早上,表情很安詳,看上去走得很輕鬆。”女醫生她沒有對我的不敬感到生氣,而是淡淡的說。
死一般的寂靜。
“她的……人呢?”呆了半晌,我總算是有點回過神來,癡癡的問。
寒雪小小瘦弱的身體被白色的裹屍布蓋住,我將它掀開,一具幼小的而又枯萎的身體露出。她臉上依然是我熟悉的那種單純樂觀微笑,慘白稚嫩的臉龐在白熾燈的照耀下顯得更加白哲——如果不是我把手伸到她的鼻前許久還是沒有感覺的有氣出來,我還以為她正在做著美夢。
一個星期後,我們第一次模擬考的前夜,下著雨,方可寒死了。
後來我才想起,寒雪走的那一天,外麵漫天飛舞的雪絮宣告著冬天的降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