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燃·秦宸  第二十三章 放歌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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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遙山不是秦宸的最高山,不是秦宸物產最豐富的山,亦不是秦宸風景最美的山,卻因為踏歌日秦宸男子的放聲歌唱而聲名遠揚,每年這時候都會人山人海,大多是燎中人,還有少部分從外地到秦宸遊覽的人。
    很難想象秦宸的水土可以孕育如此靈秀的山脈。華顏越往上走越深有感觸,雲霧繚繞,山鳥鳴叫,淙淙清泉從裂縫一瀉而下,連綿不絕地穿梭在嶙峋石壁,到處是鬱鬱蔥蔥,朝霞與縹緲的雲霧,清越的鳥鳴,叮叮的泉水交織在一起,如同一幅長長的畫卷,由下至上緩緩展開。
    走了許久都沒到頂,華顏卻不覺得累,饒有興致地看山中的珍奇樹木,有時偶然發現一兩味草藥,便激動地挽起衣袖,蹲下身刨起土。
    “來,拿著,”華顏揪起根長花的草,此草花梗細長,五片淡紅色倒卵形花瓣,前端有不整齊小齒。
    “嗯。”秦宸亂接過,放在隨身攜帶的布袋中。
    “這是王不留行,”華顏神色有些過意不去,解釋道,“止血良藥,剛才馬車上留下的傷口應該還沒好吧?留著王不留行到山頂取泉眼的水洗洗傷口,我給你敷上。”
    他在山下和兩兄弟分別後就注意到秦宸亂傷口處的衣衫有隱隱暗紅,雖是黑衣,但暗紅在朝陽的映照下泛著光,身為半個醫者的華顏一眼就辨別出那是血跡。想到自己先前咬他用盡全力,現在嘴裏都還有點點血腥,愧疚頓時生起,於是到處尋草藥,尋到了王不留行。
    秦宸亂心中竊喜,這代表華顏開始關心他了?
    帶著試探,他表麵不動聲色問道:“你也知道流血過多?怎麼不再咬深半寸?本王或許會流血五步,倒地身亡。”
    華顏愧疚更深,但除了愧疚仍有不滿:“都說過對不起,你還要怎麼樣?難不成真要咬回來?”本就是他得罪在先,還振振有詞地說自己的不對。
    “你……”秦宸亂見他這態度,怕再勾起不愉快的回憶,隻好作罷。
    兩人走到一個小山頭,山頂已清晰可見。
    秦宸亂指向樹林一側:“泉眼就在林中。”
    “走吧。”華顏徑直朝他所指之處走去,山路上的人越來越多,顯得樹林寂靜。樹影投下黑色,朝陽的光斑一小塊一小塊鑲嵌在樹影中,仿佛太久無人問津的世外之所,掩埋著不為人知的神秘事物。
    一隻雪白的鳥正在泉眼旁梳理羽毛,小小的鳥喙不停低頭啄去細細的塵土。
    華顏輕輕地站在它身後,抬腳,放下,抬腳,放下,“啪啦”踩到樹葉,驚得它一飛衝天,不過一眨眼就不見蹤影。
    “哎,差一點就可以看見雪侯鳥了……”秦宸亂在後遺憾地說。
    “坐下,”華顏雖也惋惜,可當務之急是處理秦宸亂的傷口。
    秦宸亂順從地坐在一塊大石上,利落地解開腰帶,不懷好意地看看他。
    華顏冷聲道:“隻把傷口露出即可,樹林中毒蟲頗多,若你不怕身上長滿毒瘡,盡管脫。”
    秦宸亂不以為然脫下上衣,健壯的身軀在光影交錯下產生別樣美感。
    “好痛。”沒來得及看華顏的表情,他就被什麼東西刺了一下,剛翻過手臂想檢查,背脊就又一陣刺麻。
    華顏眼疾手快一把抓過他的右手,敷上涼涼的草藥。
    “穿上衣服。”他再次勸誡。
    秦宸亂嚐過苦頭,不敢不聽,忙套好外衣,隻留下鮮血汩汩的傷口。
    “痛麼?”沒想到自己一口咬得這麼深。華顏拿起手帕沾上泉水,輕輕地拭擦。
    “習慣了。”秦宸亂揚起臉,直視華顏棕黃色的眼眸。
    戰場上,哪次不是鮮血橫流,屍身遍布,對於他,受傷疼痛已成為了習慣。
    泉眼細沙,清泉石上,涼意漸漸生出。
    看著他堅定霸氣的眼神,華顏心中彌漫起一種說不出的滋味,非憐非惜,非敬非愛,隻是源自內心深處的——相似卻又疏離之感。
    他用一塊清洗好的尖利石頭在手帕上搗碎藥草,等綠色汁液浸透,才疊好貼在他的肩上,又抽出另一根略長的絲綢,來來回回綁個轉,係起活結。
    “好了,還疼麼?”華顏關切地問。
    “不知道。”秦宸亂隻顧看眼前人為他忙碌的樣子,壓根不知道已經包紮好。
    “哎,自己疼不疼都不知道。”華顏無奈地搖搖頭。
    “對了,我一直覺得奇怪,這草的名字為何叫王不留行?”秦宸亂詢問他。
    “因為,它以善於行血知名‘雖有王命不能留其行’,所以叫“王不留行”,但流血不止者,它又可以止血。”華顏耐心地講完,轉過身,“走了,你的傷口應該不會有問題。”
    “好。”秦宸亂緊緊地把手按在絲綢上,不停摩挲……
    這是他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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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為何不把酒暢飲——擬把疏狂圖一醉!”激越的嗓音高昂,從對麵山林傳出,震撼人心。
    放歌早已開始。
    華顏和秦宸亂出現在山頂時,正好聽到這一句。
    立刻這邊山上的人就接上:“鼓擊刀戟,黃沙飛遍,萬裏江山待指點——!”
    吼破嗓子的豪情萬丈,不可一世的狂妄。
    對麵人不滿,未再作聲。
    “醉後貪歡,隻餘半生人憔悴——”不同於前兩聲,這個男聲宛如流水。
    華顏聽聞,直覺喜歡這聲音,從容不迫,成熟穩重,美中不足的是略顯消沉。
    “他們都隻提到自己,終究不會被看上。”秦宸亂評論道。
    一語中的。
    “是啊,有時為了江山,舍棄的不隻是自己,還有很多與自己無關卻非同尋常的事物。”華顏感受涼風習習,抬眼看遍山下蒼綠。
    “嗬,你倒是深有感觸。”秦宸亂道,上前走一步,對著山崖放聲道:“且為爭名,便是奪利,生生世世勞形不息!”
    如此直白的話讓山林寂靜。
    華顏嘴角勾起,真是瞎摻和。
    “作為秦宸的王,我的內心想法的確不夠格。”秦宸亂認真地看著他,對麵山林中人換過話題,又開始發問,“記不記得我那日告訴你的話?”
    “什麼話?”
    秦宸亂沒回答,他褐色的眸子在朝陽下剔透,挺立的高大身軀無限孤寂。
    華顏腦海裏情景閃現:
    ***
    ——“你一定想不到,本王小時候是不喜征戰的。”
    ——秦宸亂推開窗,指著窗外:“你看,秦宸的圖騰是神鳥飛芩,象征自由,翱翔。”
    陽光灑在金色的圖騰上,它似是展翅欲飛。
    ——“本王征戰,是使命……是本王一輩子都擺不脫的宿命……”
    ***
    他……
    華顏靜靜地看著他柔和的目光,胸口有什麼在翻湧,像要噴發。
    “本王不喜征戰,本王不以征戰為樂趣,本王殺人毫無章法,隻是為了那個信念……”秦宸亂輕聲說。
    “本王最擅長的就是在他人麵前裝出天生王者的模樣,其實心裏,是空的……”他像收不回心聲似地不斷吐露。
    “哎——”
    華顏凝視了他許久。
    放歌愈來愈激烈,甚至多人同時接唱,山林回蕩,淹沒了綠意清香。
    “誰願濟天下一壺,飲盡人世艱苦——”華顏在歌聲有縫隙時接口道,清亮的嗓音換來陣陣叫好。
    “誰願戴上枷鎖,歌盡繁華換一曲悲賦——”淒切的詞曲,沉澱下很多人醞釀許久的情感。
    “誰願暈染史書,任後世評盡功過——”
    “誰願葬送一生,換得民間百年祥和——”
    秦宸亂愣住。
    這是何意?兼濟天下?
    “哈哈哈哈,”他狂肆地笑了,“華顏,你以為你是救世主麼?”
    山林沸騰了,有讚頌之聲,有貶低之意,更多的是質疑。
    “那麼,你以為讓天下混亂,民不聊生,就是好的麼?”華顏有一絲沙啞。
    秦宸亂不解。
    “你所做的並非是錯的,每個人做事都有自己的理由,隻不過有些人的追求相異罷了。”華顏道,話中極盡滄桑。
    秦宸亂看起來野心勃勃,其實,不過是一個貪戀玩耍的孩童,心中向往的並非如畫江山,而是另外他真正在意的。
    哎。
    華顏在心底又長歎一聲。
    秦宸亂,你我道路終究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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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實,王不留行的主治不是止血,而是——
    活血通經,消腫止痛,催生下乳
    可以止血,但更重要的功能是催生下乳。。。又叫禁宮花,不母留
    原諒鳴舊,完全因為它的名字好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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