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燃·秦宸  第十一章 出獵   加入書簽
章節字數:408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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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從遇刺,華顏就被限製在離行宮以內,晚上就歇息在外殿的床上。他心中頗憤慨,秦宸亂把他堂堂淩瑞丞相當什麼了?雖說秦宸亂給的理由是護華顏周全,可時間越長,限製越多,他越猜不透秦宸亂的用心,也越來越無趣。秦宸亂倒是理直氣壯,把他一個人晾在離行宮,自己忙忙碌碌管理秦宸大事,不論白天晚上都見不到他。華顏本想去找他商討,剛出宮門就被侍衛攔下,一步也不準他邁出。華顏沒有武功,也沒有毒可使,隻好悻悻返回,看著秦宸亂留下的《兵戈策》打發時間。
    終於,五天後的晚上,秦宸亂疲憊的身影出現在離行宮門口,華顏細細一看,他竟像很久未休整儀容,臉上胡子拉碴,眼圈還有些青。
    “你怎麼了?”雖說很不滿秦宸亂的禁令,出於禮節,他還是生關懷地問道。
    秦宸亂擺擺手,徑直走到華顏床邊,鞋子不脫地躺下,沉沉入睡。
    “喂,王上?”華顏追問,回答他的是一陣呼嚕。
    “喂,這是本相的床。”他用力想搖醒秦宸亂,但沒用,呼嚕聲更響。
    “秦宸亂!”他拿起手中的《兵戈策》,用力拍在秦宸亂俊臉上,一個紅印現出,他卻仍然未醒。
    “你鞋都不脫!”華顏有輕微潔癖,看到那黑履蹬在潔白素雅的床單上,眉頭緊皺,隻好勉強地右手三根指頭扒下他的鞋,碰過鞋的指頭又小心翼翼地取下他頭戴的歪斜的旒冕,把他身子擺正,蓋上被子。
    繼而,他走出門,問侍衛道:“呂侍衛,王上怎麼了?”
    呂侍衛恭敬地答道:“稟落暉丞相,小人獲悉王上用五天完成了七天的國事,甚至夜不回寢,批閱奏折。”
    “可是有大事?”他猜測。
    “稟落暉丞相,小人不知。”
    華顏望著遠方,沒再多問。
    天都沒黑透,有隱隱紅光,這時距晚膳僅過了一個時辰。秦宸亂最近倒是沒要求華顏和他共用晚膳,華顏心中很愉悅,同時又疑惑,到底發生什麼事讓他那麼忙,累得怎麼叫都叫不醒?
    他看會兒風景,平靜下來,索性不想。
    疑雲密布,過度的思索隻會讓人陷得愈甚,不如抽身事外,當心境寧謐時再做考慮。
    他吩咐呂侍衛:“讓宮女給本相泡一壺青梅茶。”
    “是。”他抱拳聽令,走到前方直立簷下的宮女旁。
    華顏虛掩門,進殿,熄滅了秦宸亂所躺床邊的幾盞燭火,帶著書入內殿,在內殿點起燈。目前看來,秦宸亂能為國事操勞成這樣,可見其用心程度。華顏輕輕地翻過一頁書,想探尋秦宸亂的部分思想。
    燈花“啪啪”綻開,絲絲黑煙飄起。
    宮女端著盤蓮步輕移到內殿,知道王上在休息,就未稟告,輕叩桌麵提醒華顏。
    “放下,本相自己倒。”他扣過書,壓低聲音。
    宮女行個禮,走出殿,關好殿門。
    青梅茶香從壺口溢出,帶著淡淡白霧。華顏拿起倒扣的白瓷茶杯,緩緩傾倒。這茶雖香,卻缺少一種質樸和清新,喝起來乏味,不過華顏也沒得挑剔,自己是被變相地軟禁在異國宮殿中,能有茶喝已經很好了。
    忽然間,他起了給莫言寫信的念頭,不過照此情況,任何信均不可能送出。實在無法阻擋自己內心的波瀾,華顏找來紙和墨,寫了幾句話,揣入懷中,尋思著給莫言送信,了解淩瑞情況的方法。
    翌日清晨。
    華顏睜眼,一個黑色高大的身影擋住視線——秦宸亂站在床側,褐色的眼眸深深地看著他,嘴角還掛起一絲溫柔的笑。
    “秦宸亂,你昨夜鞋都沒脫就躺上我的床。”華顏在內殿床上剛睡醒,一句無禮的話脫口而出,等意識到自己的錯誤,已經晚了。
    秦宸亂卻很激動:“你叫我名字了?”咧嘴一笑,像個孩子,眼彎成半月形。
    華顏心裏一咯噔,無奈地搖搖頭:“王上恕罪。”
    聽聞話語中的冷漠,他斂住笑:“每次都這樣,本王有那麼招人厭?”
    “沒有,華顏隻是不習慣。”
    “那就直呼本王秦宸亂,”他命令道,“從小到大,我一直希望有一個真心,平等待我的哥們兒……”
    生在王家,身不由己,他深知站在最高處的,往往是最孤獨,最寒冷的,即使一覽眾山小,抬眼望去沒有邊際,卻無人可以分擔最高處應當經受的雨雪,寒風,閃電和雷聲。
    華顏心有觸動,莫名的熟悉感再一次產生。
    兩人沉默半晌,他才緩緩叫道:“秦宸亂,還不去上朝。”
    秦宸亂瞬間變臉,由失落轉為狂喜,他抓起華顏的手:“嘿嘿,我就知道你會答應!”笑意上了眉梢,手越捏越緊。
    “痛!”華顏冷冷地抗議,秦宸亂失措地放開,沮喪地垂下頭。
    “你到底想幹什麼!”他嚴厲地問道。
    對方臉上浮起帝王不該有的懊悔:“我……”
    又一陣沉默。
    秦宸亂終於恢複常態:“今日是狩獵的日子,可以休朝。各方諸侯,將軍都會到場捕獵,你想不想去?”
    商量的語氣讓華顏疑是夢中。
    “我當然想出去,不過你會準許?”他有些暗喜,若真去狩獵,寄信就有希望了,燎中有一條出城必經之路,路邊有一家客棧是朋友的產業,那朋友和他關係不錯,兩人互相通商好幾年,可以讓店中人給莫言送去。
    秦宸亂點頭:“當然。”
    “那為何不早叫醒我?現在趕過去都正午了。”華顏道。
    “你睡得很熟,不忍叫醒你。”秦宸亂轉身向宮門走去,“快些洗漱,咱們立即啟程。”
    “嗯。”壓下心中的喜悅,華顏淡淡應道。
    兩人同坐一輛馬車,還是上次那輛,簡單不張揚。
    馬車平穩地行走,秦宸亂在馬車裏給華顏講秦宸的風土人情。他聽得心不在焉,一是他本來就知道,二是不住地看著窗外,怕一個不小心,錯過那家客棧。
    行到一個人口較稀疏的地方,“澤辰客棧”四個飛舞的大字出現在匾上。
    “停車。”他打斷秦宸亂的敘述,喊道。
    “怎麼?”秦宸亂有些不樂意。
    馬車停穩,華顏縱身跳下,“如廁”兩字丟出,就徑直入內。
    客棧裝修大方不奢華,很適合投宿,店中掌櫃見華顏急匆匆進來,立刻迎上去:“客官,打尖還是住店?”眼中驚豔閃過,暗暗讚歎他的風姿。
    華顏避免讓秦宸亂起疑心,加快說話語速:“我是落暉閣的人。”他舉起一塊黃玉玉佩在掌櫃眼前一晃,掌櫃精明的眼中一片了然。
    “需要幫助?”他搓搓嘴角邊的小胡子,猜測道。
    “是,”華顏拿出信,撿櫃上沒用過的紙草草包上,“請將此信交給落暉閣莫言。”
    “原來是丞相。”全天下能直呼莫言大名,活著的人隻有一個,就是丞相落暉華顏——曾經的落暉閣之主。
    “有失招待。”掌櫃恭順地行個禮。
    “不必,”華顏焦急道,“盡快送到就行。”
    “遵命。”掌櫃小心地收好信。
    “來,這是五十兩銀子,本相就隻帶了那麼多,下次補上。”華顏掏出一個小袋。
    “不用不用,主人說了,不收丞相大人的錢。”掌櫃有些惶恐,連連推脫,“丞相大人快去,別誤了時機。”
    華顏欣賞地看了他一眼,微微點頭,走出澤辰客棧。
    一出門,就是秦宸亂探究的眼光。
    他沒有理睬,準備上車,不料腳下一滑險些跌倒,雙手下意識地握住秦宸亂右手。秦宸亂拉起他,舍不得放開。
    華顏瞪他一眼,抽出雙手,衝車夫喊道:“走吧。”
    回頭竟見秦宸亂凝視著他,眼中癡迷。
    華顏眉頭輕蹙,隻當沒看見。
    “喂,你這幾天忙什麼事那麼累?”華顏挑起話題。不知不覺間,他的話語多了些隨意,少了些生疏。
    秦宸亂頭靠在墊背,眯起眼:“沒什麼大不了的。”
    “不說拉倒。”華顏亦眯起眼小憩。
    “行行行,告訴你。”秦宸亂無奈道,“夕烽有動作了。”
    華顏一下子來了精神:“隻對秦宸?”
    “嗯,小小的邊境騷擾。”秦宸亂答道,“隻是,看樣子,老家夥準備鬧得更大。”
    夕烽的皇帝是四國之中最年長的,時年五十四,為人狠辣,手段多變,據稱他有四個皇子,三個無能又不解世情,第四個稍微不貪玩卻是個殘廢。夕烽有一條規矩:皇室之人必四肢健全,否則無權繼位。於是這個可憐的四皇子就被流放了,至今不知所蹤。
    “哼,他無非想趁自己還未老朽,多給兒子打打江山,”秦宸亂鄙夷道,“他那幾個兒子,就算三個一起上也坐不穩一天!”
    “夕烽四皇子不是還活著麼?”華顏道。
    “一個殘廢能幹什麼?”秦宸亂不屑地說,“就算找到他,老家夥也不會傳位給他,夕烽的人,一個共同特點就是冥頑不靈。”
    華顏不說話了。他在淩瑞時,一直發動淩瑞千雪找到夕烽四皇子,並殺了他,因為華顏熟知這樣被拋棄的人爆發起來有多麼可怕。可淩瑞千雪從來不予理會,一笑置之。他極其無奈。一個不小心,殘廢就會成為天子,到那時,想鏟除就會花很大功夫,說不定還會被這個老是被忽略的人吞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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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宸亂的馬車剛到獵場,就引起一片沸騰。
    “恭迎王上!”所有人臉上都是無盡的喜悅和意外。華顏更在秦宸亂身後,盡量不引人注意,秦宸亂知道他的心思,就由著他埋頭假裝侍衛。
    “落暉丞相!”悶雷般的聲音響起,孤昊三步並作兩步到華顏麵前,“刷刷刷”大片目光射來,華顏雖稍顯不快,卻極有禮數地應道:“孤將軍。”
    “這不是淩瑞丞相麼?怎麼秘密來訪我國了?”
    “聽說,落暉丞相曾是無人公子,前些日子江湖上都在議論紛紛。”
    “丞相大人真是天人之姿,傾國傾城。”
    ……
    諸侯們交流起來,因為一些江湖人士和孤昊的影響,對華顏的評價大都是褒揚。
    “華顏向各位大人問好!”他淺笑,秋水眸漾開,頓時迷了所有人的眼。
    秦宸亂忍住不快,宣布道:“丞相是秦宸的貴客,不過今日是平等交流之日,各位要玩得盡興。”
    華顏其實最喜歡的國就是秦宸,因為秦宸講究君臣平等。大臣可以向君主直言,隻要措辭不過分,就會被君主考慮。秦宸亂對孤昊的態度雖然嚴厲一些,卻從不把他當下人看,孤昊對秦宸亂亦是崇敬有加。而今日競技正是為了加強這一點專門設立,君臣一同打獵,最後打獵數目最多,獵物最好者為勝。常常有無名小卒獲勝的實例,這些無名小卒會因此得到提拔。是以,每逢大型狩獵會,獵場均是人山人海。
    賽製是分賽,射擊和砍殺為不同組別,每位侯爺將軍隨機抽出或選出一位自己人,送入賽場甸山。山下有一塊很大的平原,放養鹿和兔,狼在山林裏,要獵狼必須徒步進入山林,或采取計策把狼趕出山。
    這個比賽有些危險,但秦宸人都是勇敢好鬥之人,壓根不在乎。因此參加的人數是一次比一次多。
    “王上,第一輪已經開始了。”孤昊說道。
    “無妨,本王參加下一輪。”他走向馬棚,“華顏先歇一陣,一會兒看本王打獵。”
    “順便幫我選一匹。”華顏大聲道。
    秦宸亂遲疑,還是點了頭。
    孤昊在一旁道;“前些天王上都傳消息說不來狩獵,沒想到還是來了。”
    華顏驚異,難道他拚命批奏折就是為了能來打獵?傳聞秦宸亂嗜武,可不至於這樣吧!
    “王上說,丞相你沒見過這場麵,想帶你見見。”孤昊又補充道。
    聞言,華顏一時未反應過來,細細一想,心中湧起一股暖流:先前隻道他限製自由,給自己冷遇,殊不知他為了自己,五天解決七天國事……不快一掃而光,他興致勃勃地向孤昊詢問起規則,待秦宸亂歸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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