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九十六章 雷音剃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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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句話而已,靜了三人。
耀月轉身盯了宮本長青半盞茶的功夫,目睹了那張算得上俊朗的麵孔,是如何從青白慢慢漲成紅紫;目睹了那雙拳,是怎樣越握越緊;耳聞了那氣息,是如何愈喘愈快。
待得那硬朗的身板開始止不住的打顫,菊姬眯了一雙長目,狠毒淩厲。耀月掏掏耳朵,指著宮本長青,問“他說的啥?”
八公主轉過頭來,看著牧離耀月。
“他說,你贏得了他的尊重。”
‘哧~’
口吻中的嗤之以鼻,帶笑卻碎了人心。
靜王走遠,揮揮手。
宮本長青閉了閉眼,滿手血痕。
紅塵自有癡情者,莫笑癡情太顛狂。
關於宮本長青,後來的江湖野史中並沒有詳細記載,隻記錄至此人隨東瀛豐臣秀賴入焱比武,戰無不勝,後被靜王擊敗,從此再無消息。
或許,此人消失的隻是一個身份,後隨著靜王出生入死,建功立業。又或許,愛之深隻肯為心中的一人擋下災劫,消失在滾滾紅塵巨浪之中,也未可知。
從那以後,靜王走到哪,他宮本長青便跟到哪。絕不含糊!甚至連茅廁都不放過!!
隻為了說一句,耀月聽不懂的:
“わたしは、あなたが好きです。(我喜歡你)”
後來鬧得人盡皆知,驚動了焱帝。
朝臣議論紛紛,東瀛使臣各個灰頭土臉,唾棄不已。菊姬更是想了多種方法整治這個錚錚鐵骨,於是幾天不見,或是不小心躲不掉撞見,宮本長青舊傷上肯定添了不少新傷,新痕換舊痕,衣裳依舊單薄。
夜畔,醉夢中。
倒掛懸梁的刺客,輕身闖進靜王府。伏案不起的七王爺醉的不省人事,根本無從察覺。
刺客看著桌上七零八落的酒杯,酒壺,硯台,狼嚎,靜王一身墨汁,酣睡正香。伸手提起他按在手裏的畫作,隻寥寥幾筆,一個模糊的影子而已。
隻那背影便入了人心,長身玉立,自有一番不可比擬的風姿。
旋擰桌上的金玉馬,後身的暗格緩緩開啟。
為避免觸到機關,刺客使出上等輕功飛進門內,下了階梯。火匣子的微光,照亮的是一個驚天的秘密。
滿牆畫像,均是為一人所作。
刺客驚愣當中,一幅幅流連過來。
發,是靜王著重渲染的地方,都是垂腰及踝,或柔順飄逸,或飛舞張揚。迷了人眼,亂了癡心。
唇,亦是一個重點。或輕抿,似笑。或淡磕,似痛。或薄舐,似渴。或微張,似喘。
身形隻以寥寥幾筆做終,瞧得出那是側臥,行步,舞劍,回眸,亦或是殺戮。
隻可惜那雙眼——
不是不美,美的令人不敢直目,能吸人一般。
沉醉其中之後卻恍無心神。
刺客驚覺不對,仔細辨賞。
原來,那是有眼無晶。
看似柔情,實則殘忍無比。
外頭似乎有響動,刺客揣進幾張入懷,飛身而出。
……,……
第二日殿上,牧離靜王撩袍跪拜,奏請往雲南戍邊。此舉一出,震蕩朝野內外。
如果焱帝應允,就麵臨著京畿重地與邊關要塞,將有一次肅清的大換血,整個天下的三分之一都將重新洗牌重劃勢力。麵對滿朝文武警戒的姿態,耀月當然沒有那種願望和他們爭個你死我活,隻淡淡表達,去了不為做官,隻做散心之勝地而已。
大家麵麵相覷,隨後都住了嘴,緘默不語。
七皇子都如此交代了,他們誰在咄咄逼人個試試,焱帝保準砍了他!
想近幾日,自耀月回宮,大大小小的事情不斷。矛頭都指向了這個雙十不到的麼子,怎麼說都有焱帝庇護不利的原因。再由宮中最近傳得邪乎其邪的不雅傳聞,該是出去躲躲的時候了。
後來,焱帝隻交代耀月,出去多帶些銀兩,雲南不急著過去,一路上遊山玩水散散心也好。本來是要把身邊兩個貼身護衛調給耀月,被靜王好說歹說的拒絕了。
後給了手諭,一到雲南,立刻撤了鎮南王驫戍之職,如有可能秘密處斬。
當然,這道諭是私下給的。耀月頭疼是疼,還是接下了。
至於婚事,則隔年再辦,對此豐臣秀賴毫無異義,隻氣煞了一個公主而已。
耀月決定當晚就走,以防……
“どこ行くの?(你要去哪裏?)”
耀月垮下肩膀,提了一路的腳跟狠狠往地上一放,轉過身來皮笑肉不笑,痞氣衝天。
“這麼晚都不睡覺,你是夜貓子嘛大哥!!!”
還想對那個呆頭鵝外加跟屁蟲的東瀛小子,做點什麼更具輕蔑性的表情,發現人家壓根就不往這邊正擠眉弄眼的人臉上看,低著頭臉頰漲的通紅。耀月後撤了一腳,生怕再加深這個誤會。
兩人口手並用的比劃了半天,不但沒弄懂對方究竟想說什麼,還搞得一個抓耳撓腮,一個火燒屁股。
耀月沒法了,指著宮本長青,說“你!”又指指宮門裏“往那邊!”指頭再次對準自己“我!”指向宮門外“往這邊。”
跨馬而上,剛要甩鞭子走人,一爪子飛下,耀月被抓下了馬背。
某人火大了,指著宮本長青鼻尖“我看你小子皮又緊了,最近欠抽了是吧!”
人家長青才不和又撒潑的某人廢話,幹脆跳上馬背等著某人就範。
這把耀月給氣的,不怒反笑。
搖搖頭,耀月極為無可奈何,手牽過馬頭走了幾步,突然一巴掌拍到馬屁股上,汗血受驚,載著宮本長青一陣疾風般衝了出去,任你武功再高也別想立刻下來。耀月瞧著馬背上一直轉著身子看他的人,拍拍手轉身走人。
……,……
峨眉掌門此刻正坐在馬車中端茶品茗,眉頭緊鎖。
看著飄忽的熱氣,又是一陣莫名的煩躁。
自兩月前的一戰,各大門派均是傷亡慘重,據暗探報來的消息,那些扶桑武士並沒有如此厲害。難道是暗探早已投靠敵人,使出了障眼法等著正道自投羅網?
揉揉眉心,慈忍肯定了一件事
她定是忘記了什麼重要的東西,一定如此。
夜行的隊伍,加快了前往嵩山少林的速度。
……,……
“小二,來一壇女兒紅,兩隻燙鹵豬蹄子,要大個兒的!”
“爺先坐,馬上就來!……兩個鹵豬蹄,一壇女兒紅!”
賓客熙攘,街市繁鬧。好一副興興向榮之景!
耀月如解了枷鎖般,酣暢淋漓的大口喝酒,大塊吃肉。撇了一身貴氣,換得豪氣衝天。
這才滿手是油的過足了癮,掏出二兩銀錢。那邊高談闊論的調調傳進耳朵。
“唉,聽說沒有?正道這次栽了!”
“可不是嘛……早前的無極北辰下落不明,說是叫正派的高手車輪戰給斬了,後來扔進大海中。”
“找著沒有?”
“還找什麼,早都喂了海魚了。”
坐在他們隔壁的‘牧爺’,又要了一壺燒刀子,豎起耳朵。
“說來也怪,三月前江湖一流門派的人馬,都乘船往一個地方去了,半個月後回來隻剩下不到五分之一的人。”
“馬幫的人說,他們這是要……”音調漸低“造反!造了朝廷的反。”
幾人都壓低聲音,貓腰駝背。
“我看未必吧,當今皇帝兵強馬壯,那個二皇子可是大焱的戰神,戰無不勝。就憑幾個門派就想造反,難於登天吧!再說,現在不論朝堂內外,江湖之上,最炙手可熱的人物,那個泓焱大德皇子,可是個狠角兒,此人不可小覷啊。”
幾人嘰嘰喳喳沒完沒了,聽的某人無奈不已。隻拍身就要站起來,一個人的名字突然鑽進耳中。
“什麼?你是說失蹤已久的武當玄虛真人,回來了?”
這一響動,驚動的周遭所有配刀佩劍之人,看來哪裏都是江湖,逃都逃不掉。
他沒死?
耀月思忖著,結了帳。
站起身欲向外走去,飯館門口嘈雜起來,圍觀的人群堵了出路。
隻在外圍便聽得裏麵幾個漢子粗聲粗氣的咒罵,大意就是吃飯不給錢之類的,耀月好容易擠出人群,隻聽那咒罵愈加不中聽,還夾帶著幾句‘死東洋人’。
疾走幾步,靜王歎了口長氣,又走了回來。
撥開圍的水泄不通的人潮,拽起早都被打的滿身泥土的‘死東洋人’,拋出一錠銀錢,話也不說頭也不回,提溜著某人脖領,消失在眾人視線之內。
耀月無奈的又歎了口長氣,才看向那雙略顯委屈的眼睛。
“私はお金を持っていません!(我沒有錢!)”宮本長青小聲說。
“沒錢還出來,我看你是找死!”
典型的各說各話。
後來,耀月前麵走,長青後麵跟。到了吃飯的點,耀月扔點錢給他,自己獨自享受大餐。長青吃了碗麵,被人騙了二兩銀子,耀月說“一碗麵你給他二兩銀子,豬啊你!!!”
長青雖然不知道耀月在凶什麼,但是知道肯定是自己犯了錯誤,垂了手低頭順眉的挨訓。
耀月訓了半個時辰,抬眼一看,天早黑了。
兩人的肚子均叫了起來,耀月盤算了一頓豐盛的夜宵。一個前麵一個後麵的走著,深秋的風吹得宮本長青瑟瑟發抖,耀月隻當瞧不到。
拐進裁衣鋪子,從上到下一通好買。
皺著眉頭的某人,一把將衣物扔給了宮本長青。
宮本長青深深看了耀月一眼,轉入瓦房之後。
隻半柱香的時間,一身墨藍長衫的‘死東洋人’站在了耀月麵前。耀月看了看,瞧著挺滿意,順手解開長青的衣帶替他重新係過,瞧他越發像是中土人了。後來又把他弄進修麵鋪子,修了麵洗了頭發,照著中土的習慣,順肩披下,鬢前碎發著發帶綁在腦後。一通修剪之後,越發的眉目清朗,瀟灑不凡。
耀月前麵走著,後腦勺被人盯得的雷劈般。
往後一瞧,人家長青一時未反應過來,露骨的眼神充滿了愛意,恨不得當場獻身。
耀月瞬間被嚇出雞皮疙瘩無數,實在受不了某人的含情脈脈,邁腿開跑。
後麵的見前麵的開跑,邁腿開追。
跑跑顛顛的,跑跑顛顛的,前麵的那個一溜煙拐進了鎮上最大的妓院。
靜王那俊模樣一露,就連老鴇也直了眼睛。有客沒客的姑娘全都行注目禮,小團扇搖啊搖,酥胸蕩漾,香肩微露。
老鴇就要伸爪招呼耀月,後麵又跑進來一個。
姑娘們再次行注目禮,老鴇樂開了花,心想天底下的俊男人都跑到咱這盈芳閣來了。
老鴇一號擋住耀月,老鴇二號擋住長青。
老鴇一號說“公子,第一次來?”
靜王說“給我找個姑娘,找間房。”
老鴇一號說“公子真是急不可耐,咱們姑娘個個貌美如仙……”
靜王說“快點,不然你也行!”拉著老鴇的爪子上樓。
老鴇一號“哦~”紅了老臉。
老鴇二號說“公子,第一次來?”
宮本長青說“あなたは誰ですか?(你是誰?)”
老鴇二號懵了“呃……”
宮本長青說“あなたは欲しいですか?(你想幹什麼?)”
老鴇二號擦把汗“誒……”
宮本長青說“讓開!どけよ!(讓開!)”
老鴇二號“啊!!”被一掌拍飛。
宮本長青一間間的踹開房門,引來驚呼叫罵聲無數。
靜王這邊,則……
老鴇一號激動不已,幾次忍不住往耀月身上撲,都被無情的推開。
老鴇一號摔得鼻青臉腫,再一次不怕死的撲上去,被靜王一根手指定在半路,耀月倒了杯酒,獨自品嚐。
老鴇一號問“公子有心事?”
“沒有。”繼續喝……
老鴇一號眼看著跟前的俊男人灌酒,心裏急切不已。想著盈芳閣中哪一間的酒不是‘上品’,到時你還不依我?
偷笑的空當,靜王停住動作,眼睛直勾勾的盯著半老徐娘。
半老徐娘心髒都快從嗓子眼裏蹦出來了,就等著藥性發作,好和他春風一渡。
耀月眼中,半老徐娘盈盈起身,剛剛還矮胖的軀體,漸漸拔得高挑起來,出奇的飄逸風流,伴著及踝的長發,轉過身來。
眉煙點墨,眸韻搖漾,鼻翼垂直,唇緣多情。
帶著幽幽冷香,不笑亦傾城。
瞧著同樣瞧著自己的牧離耀月,先撤古簪,次開衣襟,後散秀發……雙足跨過地上衣物,近身而立。
靜王伸手,道“花九枝”
老鴇一號剛要投入耀月懷抱,不盡愣住,口中重複
“花……九枝?”
這二人好事未成,就被踹飛的木門險些砸中麵門。
靜王推掉懷中肥婆,看著紅了臉的宮本長青依依呀呀沒完沒了,還險些掉下淚來。
雙目無情的隻把宮本長青掃了一遍,直指門口“出去!”
長青愕然,卻懂了意思。
廢話不說,牧離耀月一步跨近,抬手揪住東瀛男人的衣襟,將他慢慢舉起。
“本王已經告誡過你,不要與我糾纏。你非但不聽,反而變本加厲!我說過,這江湖之人,各個口是心非,你也脫不開這其中之一。”對麵的那雙眼,漸漸變得通紅,痛苦至極。“嗬,宮本長青。你總是選擇錯誤的時間做蠢事,於此,本王也無可奈何。”
耀月鬆開手,背過身。
“負我者,隻當他一人。你,沒有資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