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桐心中一陣驚痛，忙朝車尾斑駁的玻璃望去，那是母親，在一路奔來，矮矮的身影在濃烈的黑色的霧氣裏時隱時現。
    辛桐正猶豫不決著要不要下車去見母親一麵，汽車卻戛然而止，一車的人都驚呼起來。
    隻見車前，幾乎是連接著車頭的地方，停著一輛摩托車。黑發，麥色皮膚，一身紅色的運動服。是程城。
    “辛桐，你給我下車！”男孩怒吼道。
    辛桐不語，她看著他，雙眼淨是責怪的他，心中關乎愛情的信仰轟然倒塌——你竟也，不懂我胸中的苦麼？
    “辛桐！”再一聲，怕是沒有耐性了。
    果然，他跳下摩托，將車門拍得啪啪作響，師傅隻好開了門。他衝向她，像一把火燒過來一樣讓人措手不及。“回去。”簡單的字句，幹淨利落，但也不容她拒絕。
    “你看你，如此急性子，怎麼就不改呢？”她卻，換了言辭。偏頭又看見窗外的哥哥。
    “桐，我們回去好嗎？”不出她所料，他溫柔起來。她的軟語，是他的死穴。
    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同長大，像是天注定一輩子都要綁起來似的，有意無心的，都會碰到一處。比如初中，恰好在一個班級，比如高中，恰好在一個學校，還鄰班。直到高二的時候，他們做了戀人。
    他懂她，隻是男兒心思不如女兒細膩，他太衝動，而她對他不隻是懂，是知根知底，如手心的物什，如何都逃不過她的掌控。
    她看著他鼻翼上滲出的晶瑩汗珠，眉眼如水，溫順地笑著，點點頭。
    她從座位上起身，在周圍人目光中穿行而過，留下他，空洞的揚起的手，這樣的默契她不是不懂得，她在懲罰他。
    “師傅，不好意思，我得下去跟家人道別一下，你等我一下再開車好嗎？”
    司機點點頭，沒有丁點惱怒。
    一觸及母親的臉，眼淚便奪眶而出。風中的母親，比任何時候都滄桑，絲絲白發在風中飄揚，就好像，馬上要散去的天上的雲。辛桐慌了，手忙腳亂地上前抱住母親。
    “死丫頭！”母親來不及說再多的話，就哽咽了。
    一旁的辛徹泛起詭異的笑。
    “媽，我去東莞，小姨在那裏不是嗎？我去她那裏好嗎？有她照應我，你大可放心的。”
    “你還是要去嗎？”母親一把推開辛桐，焦急火大的指責道。
    “媽，我知道小姨在哪，我會打電話給她，萬無一失的，好嗎？”辛桐再次湊近母親，輕輕的為她挽起耳鬢上頭發。
    “真要走？”母親問道，喉間又沙啞了。
    “非走不可。”辛桐說完，徑直回身向汽車走去，車內已有人開始在埋怨。
    走到程城身旁的時候，她並沒有停留，像一陣陌生的風，全然不知問候和道別。她知道，他是性情急躁心高氣傲的人，很多時候過分壓抑，然而他還是死命拽住了她的手腕。辛桐使足力氣掙脫，揚長而去。
    假若他，堅持下去，哪有能讓她脫身的道理，隻是他，在眾目睽睽下，怕成了笑料。這就是他，死要麵子！
    汽車駛出，車外景與人，速速退去，像遠走的記憶，像快放的碟片。
    這一刻，辛桐累了，身心俱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