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郊的鏡湖畔，柳樹依依，漫天的雨簾遮了我的視線。
    我撐著把繪了朦朧山水的十二骨的油傘，漫漫的沿著湖畔向城中走去，遙遙望著城門崴崴的立在雨中，一如往年，進了那城門，便是京城了，天子腳下。那曾是我生活十數年的家鄉，我望著那巍峨的城門，上麵篆了“盛京”二字，那是兩百前年那位開國皇帝親手寫的。經了兩百年的風風雨雨字跡不如往年倉勁了，一如那曾經巍峨的城門也經不起那多年的風雨暗然了許多。
    我進了城，雖正值亂年，但終究是京城，雖不如往時繁華，但也不是其實城鎮可以比的。
    我沿著西正大道慢慢的走，那西正道的盡頭，便是曾經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鎮國王府，與東正道的皇宮遙遙相忘。
    止欽曾和我說起過，父王在我死後。收了位遠房親家的兒子為義子，襲了父王的王位，兩百年來，夏家雖不及往年繁榮，卻也人丁興望，曆代輔佐親王，一門忠烈。
    一路想著心事，城裏的部局沒有什麼改變，隻是陳舊了許多，雖是時常修繕一新但終究敵不過歲月的蹉跎。
    王府門前那兩尊威風的石獅，遠遠的出現在眼前，門額上鎮國府二字，透過雨簾剌痛了我的眼，我定了定神，隱了身形，入了府。
    我直入後花園，園內風格變了許多，但是人工湖還在。湖畔的小亭也在，我走入亭中，石桌石椅也換過了，亭子也修繕過了。果然，除了這湖這亭，一切都找不到熟悉的感覺了。
    往年我同妹妹居住的小樓也從三層改成了兩層變成了藏書閣。嗬嗬，我苦笑，止欽果然是對的，這人事凡間，早都物似人非，哪裏還有人記得當年風華絕代的夏家兩位先後入宮為後的郡主？生死輪回，他們早忘了一切，活著的人忙著自己的的生活，隻有我，這死去了卻還活著的人一直為往事傷心。
    出了王府，我在街上漫無目的遊走著。我現在該去哪呢？原來，我除了東海，就無處可去了麼？
    雨仍在不知疲倦飄著，京城中最為繁華的商業街上，店家林立。我仍記得兒時最喜歡南街上聚光樓裏的芙蓉蛋。在家中時，父王時時命人買了與我做宵夜，後來入了宮，君爍知道我喜歡，命禦廚房做來，卻遠不及聚光樓裏的味美，於是，便三五日的打發裏宮人去買來呈於我。後來，這聚光樓的芙蓉蛋便名滿天下。突然，很懷念那味道，我步履一轉，向南街走去。
    本是想碰碰運氣，那聚光樓居然還在，百年老店的金字招牌立在高高的匾額之上。我抿唇一笑，抬腳入了店中，小二熱情的招呼我坐下，隨手拿來菜牌，招牌菜的第一位赫然寫著“妃子笑”三個大字。小二何其伶俐，順著我的目光笑著對我說：“姑娘可要試試本店這招牌菜‘妃子笑’？”
    我笑，“這菜為什麼叫‘妃子笑’？”
    “喲，姑娘怕不是京城人士吧，本店有近三百年的曆害啦，這‘妃子笑’其實就是芙蓉蛋，可是當年夏皇後最喜歡的一道菜，那位夏皇後隻吃我們店裏的芙蓉蛋，時不時要做些送去宮裏奉給娘娘品賞，全天下獨一份兒，後來元清帝龍心大悅，賜了菜名‘妃子笑’，怎麼樣，姑娘要試試麼？”
    小二的話半真半假，當年我是喜歡這道菜，而這道菜也因著時時送入宮裏，名滿天下，但是君爍卻沒有賜什麼菜名。不過，許久之後還有機會嚐嚐當年的味道也不錯。“好，再撿著清淡些的上幾樣，再來壺上好的碧螺春。”我笑著對小二交待。
    小二應聲而去，我百無聊賴打量著四周，因著下雨店裏人並不多，除了招牌，其它沒有一處與往年一樣，看著眼前麵目全非的一切，我不禁自嘲，真是有點幼稚了，就算和以前一樣又能怎麼樣呢？
    菜上的很快，我執起調羹試了一口所謂的‘妃子笑’果然，沒有一點從前的味道。說起來，在東海這些年，止欽也曾時時命人送了芙蓉蛋來，味道卻也比這強了許多，誠然，神仙吃的到底比凡人吃的東西美味。幾道菜都一一試了味道，我胃口全無。其實這兩百年來，我早就辟穀了，每日用膳隻是為了維持習慣，而用止欽的話來說，就是執念。
    茶還不錯，可以入口，我把玩著手裏的茶盞，想著等下應該去哪裏，是回東海，還是幹脆去雲遊，或是找個清幽的地方大隱隱於世？既然我前世是妖，那應該便有妖界鬼界可以去吧。就在我正在對自己以後的去處一片茫然之跡，一個人影突然立在我的麵前，披著黑底銀紋的鬥蓬，腰上欄著同樣色澤的束帶。我順著他的身形往上看，當看到他的臉時，我怔在當場久久不能言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