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小北，我一直以為我們可以這樣平淡著，升入初中，高中，再大學。我總希望自己可以一直這樣，洛小北跟你在一起。
    鄔家村通了公路，人們都把自己地裏種的特產推外邊去買，生活開始新的變化。我們很開心，因為隻要不出幾個月，或者幾年，我們也可以騎上新買的自行車出去溜達了。
    可是我想錯了，原來人們嘴裏常說的幸福，遠遠沒有那麼簡單。
    在我十三歲年，洛小北十四歲那年，我們的幸福就變成這樣了。那年冬天下了很大的雪，我們鄔家村的孩子在雪地裏玩耍，嬉戲。所謂的瑞雪造豐年，就是這種回事。母親給我們去洗衣服的時候，不小心失足掉入了池塘。那是很冷的天，我和洛小北在屋內烘這炭火爐子，等著母親回家吃飯。母親總舍不得我在冬日裏，把手深入冰水裏洗衣服，她總說，我有出息了，她就開心了。可是那天都過了很長時間了，母親還沒有回來。洛小北說，“傾城，你在家呆著，我去看看。”於是看到了掉入池塘，已經凍得不會發話的母親。
    雖然母親身體有恢複，但是，再怎麼擱，倒擱不了，等不到第二年春天的時候，母親便去了。村裏人湊錢給母親辦的喪屍，洛小北不哭，我也不哭，於是在給母親做法師的那個晚上有村民指指點點說著我和小北的沒良心，那時我們心裏早已淚流成河。也是從哪個時候開始我知道的，眼淚是留給關心你的人看。旁人不知道，他們是局外人。
    我整理母親的遺物的時候，看到一張泛黃的照片，我一眼就認出了母親。那應該是母親的學生時代拍的。隻是我一直無法辨認母親旁邊站著的那個男孩子，他到底是誰，不像父親。這該是母親唯一的留念吧，我想，母親生前也沒有照片留下來。我把它攢在懷裏。我問洛小北“我們該去哪裏？”是的，母親是我們的燈塔，沒有燈塔，這些船隻該往哪靠岸。
    洛小北不哭，他笑，“我們把家裏的東西變賣了，我打工，供你讀書。”那一年，洛小北已經長成一個小男子漢，他說傾城，有我在。我感到踏實，就把未來的希望交給了洛小北。我們借著天黑悄悄離開了鄔家村，我怕自己流淚，走的時候，還罵洛小北，你別回頭看，別回頭看。而自己竟悄悄地回看了幾眼。我離開了這個我生長了十二年的小村莊，以前我嚷著要離開這兒，因為貧窮，因為看不到外邊的世界。但是我錯了，我們越容易得到的，從來都不會在意，失去了又覺得可貴，賤到骨頭裏。
    我們進了城，城市空氣汙濁，但是我們還得生存著。洛小北找了個出租屋，那裏就是我們的家。他讓我把房間整理下，自己則馬上跑出去找工作。我哭了，看著洛小北的身影，第一次為他哭，這個比我高一個頭得小夥子，我第一次見到他是如此的瘦骨嶙峋。
    忙了一天，洛小北在傍晚的時候，他興衝衝地跑回家，“傾城，傾城，我找到工作了。”我看到洛小北如此的興高采烈，自己心底也平靜下來。“那就好。”我替他倒了一杯水，遞了給他。“你明天就去讀書吧，我已經給你辦好了轉學手續。其實洛小北你完全可以拋下我，自己一個人冷冷地走開的，因為我不知道你疼惜關愛，我那麼壞。：“那麼你呢？”我問洛小北“你也要去讀書，我一個人去讀書沒味道。”洛小北輕輕地拍著我的肩，“傾城誰讀書讀是一樣的，你好了，我就真的好了。”我有點生氣，“你難道喜歡當文盲啊？我們可以一起打工，一起上學啊。”我幾乎是要咆哮著跟洛小北說了，我不想讓洛小北為了我綴學。洛小北不敢看我的眼睛，隻是笑笑，“哥哥，不讀了，讀書沒什麼好的，我學的字夠用一輩子了。”洛小北你騙得了自己，可是騙不了自己，在這種大城市裏，隻讀到初一的人就相當於文盲，是要吃苦的。我跟洛小北爭，爭到連自己的情緒都控製不了。洛小北也火了，“傾城，你現在得聽我的。”
    晚上我躺在床上問，“哥，你找了什麼工作啊？我放了學可以去看你嗎？”我已經叫洛小北叫哥，很長時間了，單單就這一個字，是不是給了洛小北很大的悸動。
    洛小北笑，“沒事，你放心讀書，我下班後去學校接你。”洛小北不會說的，我知道，他即便找了一份很不像樣，而且隻能糊口的工作，他也不會說，除非我自己去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