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了，走了。”嗬嗬一笑，方輕舟抬手拍拍瞪著眼睛很是不滿的盯著鄭子辰的沈唯。
    “大寨主，二哥，”不再理睬沈唯那很沒有殺傷力的視線，鄭子辰轉向兩人，“這事完結我也要回山寨。”
    “好，我們敲鑼打鼓迎你回去。”水千玨微微一笑。
    就算不說，他們也知道，若不是為了霧淩寨能有一個傳遞官場江湖和世間消息的所在，一股能夠護得山寨的力量，以鄭子辰的性格早就丟了這縣令的印信逍遙自在去了，又怎肯在這迂腐的官場上虛以委蛇。
    “敲鑼打鼓道不必，大哥是否還記得當年應過我的事？”
    “他應過你什麼事？”這話怎麼有點曖昧？嘴角一揚，未待水千玨說話，沈唯就很是八卦的湊過去。就連方輕舟也轉頭看向水千玨。
    “怎麼，你們忘了？見寨之初可是應了三哥會在聚義廳後邊山坳裏建一座院子給他留著的。”見兩雙眼睛盯著自己，水千玨隨手彈彈身上長袍，然後又轉向鄭子辰，“院子早就建了，不過兩年多未曾住人該是有些破敗，你若回寨我便叫人好好收拾一下。”
    啊……這事竟然忘記了。
    想起這事，沈唯和方輕舟先是一愣，然後全都有些尷尬。
    “看來，向來性冷情冷的大寨主也不像傳言中的那般薄情寡義嘛。”倒未想到這事最先想到的會是水千玨，愣了一愣，鄭子辰才低低一笑。
    唔……抬手摸摸下巴，沈唯臉上又掛了抹他常常會掛在臉上的，在水千玨看來很是欠扁的若有所思的神情。
    “我們走了，子辰，你還要多加了小心。”輕輕拍拍鄭子辰的肩膀，方輕舟伸手推了才進來時的那扇窗子，看著水千玨和沈唯先後穿窗而出，他也才一躍而出，幾個跳躍就消失在灰黑的屋脊上。
    未關窗，立在窗口，看著三人消失的那一片屋脊，良久，鄭子辰忽然提高了聲音，“來人。”
    “在。”一聲應答之聲遠遠的傳來，又過了片刻，一個仆役摸樣的人青年一邊喘著氣一邊顛顛的奔進來。
    “吩咐廚房，備晚宴，本官要同好友一醉方休。”
    “是。”低低的應了一聲，那仆役連問都未問，低著頭又退了出去。
    待他走後，立在窗前的鄭子辰視線轉到了屋脊上那一片蔚藍的天空之上，臉上的神情越發的沉靜。
    從鄭子辰的府邸出來，三人就近撿了座還算幹淨的酒樓，隨便吃了點東西當做午飯。
    飯後，水千玨說要在鎮內辦事，方輕舟便自行先回山寨去了。至於沈唯，他可是有些好奇自家這位賢弟要辦些什麼，就死皮賴臉的留下。
    全當未看見沈唯臉上的好奇，送走了方輕舟，水千玨沿著街道七拐八拐，直到拐的沈唯頭都有點大了的時候，才進了一家木器店。
    他……怎麼會拐到這裏來？莫非是來見什麼人？
    呆立在那家木器店門口許久，就在沈唯決定進去看個究竟的時候，拎了一隻食盒的水千玨又出來了。
    然後……就又是一通亂逛，這一次……逛到了一家包子鋪。
    看著油亮的水煎包一個個的給裝進鋪好了蒸布的食盒內，這一次，沈唯再也止不住好奇了，抬手指指那隻食盒，再指指那看起來很讓人有食欲的水煎包，吞了口口水他才問，“千玨……這是幹什麼？”
    “小帆要的。”挺直了身子立在小桌邊，看夥計小心的把一盤盤各種肉餡的包子撿進食盒，水千玨隨口道。
    小帆……
    相處數年，雖不是時刻在一起，卻是常來常往的，何時他又見過這人這般的柔情似水……不單是這一次，似乎……每次隻要提到小帆，或者遠帆在場，這人都會把身上常年不散的陰寒斂去。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一聲輕歎，對著水千玨，沈唯竟是無限的感慨。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水千玨有些詫異的轉過頭來看向沈唯。
    “小帆帆說的。”見水千玨看著自己，沈唯一笑。
    “什麼時候？”
    “莊內的時候，”似是陷入了回憶，沈唯把視線投向遠方，“有次你不在我順便去看看他，正看見他眼淚汪汪的捧著本書，我問他怎麼回事……他這麼說的。”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生死相許……
    重新轉過頭，看著那小夥計把最後一盤包子一個個碼進食盒，一股酸澀之感忽然從胸口彌漫上來，一點點的彌漫到鼻腔之中。
    千玨……
    一抹憂色自沈唯眼中閃過。
    “呼啦——呼啦呼啦——”略有些刺耳卻很是熟悉的聲音突兀的響起，隨著這響聲，一道影子斜斜的從天而降，“啪——”的一下就撞到了水千玨的身上。
    奇快的速度，讓那裝包子的小夥計愣了一下，然後狐疑的到處看看；卻也讓沈唯看到了撲到水千玨身上那灰乎乎的一小團。
    尖利的爪子一勾到水千玨腰間絲絛，霍斯特就停了手，掛在他腰間，張了嘴，露了豔紅的舌頭喘著氣。
    皺了眉毛，水千玨伸手就捏了那灰乎乎的一小團，把他從腰帶上扯下來。
    “救我。”隨著水千玨的動作，渾厚的聲音響起。
    水千玨一怔。
    在他怔忪的時候，霍斯特就又圈了身子，把自己塞進水千玨的手心。
    “那裏。”霍斯特的聲音，沈唯顯見也已經聽出來，背對著門口，手中折扇轉了兩圈，然後一橫，扇柄指了這包子鋪的門口。
    順著沈唯扇柄的方向望過去，三個人一邊從包子鋪的門口經過，一邊還仰著頭在天上找尋著什麼。為首一人一身黑色勁裝，頭上一頂蒙了青紗的鬥笠，看不清麵孔，他後麵跟著的，正是那天摸進水千玨莊內的兄弟倆。
    望了眼向前衝了一陣，發現失了目標後又沿路找尋回來的三人，水千玨很是幹淨利落的扯了旁邊沈唯的衣襟，把手中那一團灰塞進他的胸口，然後丟了一兩碎銀子給那小夥計，拎了食盒轉身對沈唯和方輕舟道，“走吧。”說完就留了那個捧著銀子千恩萬謝的小夥計，率先出了這包子鋪。
    “喂……千玨……”感覺到給水千玨塞進懷裏的蝙蝠向自己衣服裏麵鑽去，沈唯身子一僵，看了眼在不遠處轉來轉去的三個人，然後哭笑不得的一邊壓低了聲音一邊道。
    “你不是想要壓了他麼？給你個機會。”水千玨嘴角一揚。
    壓……那也該是它變成的那個金發碧眼的大帥哥好不好，這麼灰乎乎毛茸茸的一團……他口味有這麼重麼？愣了一下，沈唯越發的哭笑不得。
    說話間，那曾經暗入水千玨莊內的兄弟倆也看到了水千玨，兩人先是一怔，然後湊到那戴鬥笠人耳邊嘀咕了幾句。
    “先生……請留步。”兄弟倆的話還未說完，那人就上前攔住已經走到街心的水千玨和沈唯兩人。僵硬的後發音，還有伸到自己麵前一隻過於蒼白的手讓攔住的兩人一下子就想到了霍斯特。
    這人是和霍斯特一樣的來曆麼？隱在輕紗後麵的臉雖是看不分明，看輪廓卻和霍斯特差不多的極具立體感，沈唯和水千玨對視了一眼後，停住了步子。
    “兩位先生有沒有看見……一隻，小小的……灰色的生物？”攔住的手收回去，那人若跟孩子形容什麼一般一邊比劃一邊想著該怎麼形容他要說的東西，“這麼大……薄薄的翅膀，長著很細的毛……”
    “你是說蝙蝠？”向水千玨送了一個寓意不明的笑容，沈唯搶著問。
    “對，對……就是一隻蝙蝠，先生您看見了？”沈唯的回答讓這人很是興奮。
    “沒看見。”雖然隔著青紗，卻可以感覺到那人盯了自己的眼睛該是一亮，一邊悶笑，沈唯一邊一本正經的答道。
    “沒有？怎麼可能？”沈唯的回答顯然出乎了那人的意料，停了片刻，他才滿是狐疑的問。
    “是沒看到啊，怎麼不可能？”說話的腔調雖然有點怪怪的，可是聲音卻很是好聽，那青紗後麵的臉應該不難看吧。看著立在對麵的人，沈唯竟起了些逗弄他的心思。
    “走了。”相處多年，水千玨自然知道沈唯的心思，冷哼了一聲。
    “哦。”聽出水千玨的不悅，沈唯身子一顫，立刻轉身走人。
    “先生，請等一下。”對麵人理都不理自己轉身就走，那帶了鬥笠的人一愣，馬上又追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