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其說是不好的預感，到更不如說是對未帶著沈唯一同離開這件事可能產生的後果的不安，不知道是不是巧合，在沈唯飛遁而去的同時，馬車車廂內靠了車壁閉目養神的水千玨竟也同沈唯一樣，毫無征兆的打了個噴嚏。
    “受風了？”對麵，迷迷糊糊的遠帆睜開眼睛，一向清明的視線難得的有些渙散，彌漫著一層薄薄水汽的眸子中是毫不掩飾的困頓。
    “我沒你那麼嬌氣。”揉揉有些酸澀的鼻尖，不知為何，水千玨心中莫名其妙的生了股不好的感覺。
    “唔……”見水千玨無事，遠帆隨口應了句後又抱了雙臂把後背靠在車廂擋板上，重新合了眼睛。
    清亮的晨風透過車廂的縫隙吹進來，雖然讓人精神一震，吹得久了也難免會多了些寒意。遠帆的動作雖不明顯，卻也給對麵水千玨敏銳的捕捉到。伸手扯了車廂內包袱，翻出一件夾棉的大氅丟到對麵少年的身上後，他就坐直了身體盤了雙膝。
    “唔……”連頭帶身子被整個的罩住，遠帆的聲音有些發悶。掙紮了一會兒，從寬大的大氅中露出頭後，又把身上的大氅理順。有了這件厚實的大氅遮擋，車內不時吹過的一縷一縷陰冷的氣流對他再沒有任何影響，心滿意足的重新靠回去後，遠帆向對麵閉著眼睛的人一笑，“謝謝。”說完還有些懊惱的道，“早知道會這麼冷早上多穿點好了。”話說完了，想了想他又加了句，“而且，昨天該聽鈴鐺的，把那件大氅拿上好了。”拿了那件衣服現在也不用裹別人的……
    “這就是你自己那件。”屏息納氣，運轉了內力的水千玨原本不想理睬對麵嘀嘀咕咕的少年，可是聽到少年又加上的那句話，終於人忍不住道。
    “咦？咦咦咦……哦——”伴著一連串的驚歎聲的是窸窸窣窣翻動衣服的聲音。在確定自己裹在身上的大氅無論是顏色花紋還是月白的綢緞內力，都和自己未帶那件一摸一樣……不，應該說是同一件後，遠帆長長了哦了一聲後，挪了挪身子到水千玨身邊，“可是，它怎麼在你包袱裏麵？”他可未看錯水千玨是解了自己的包袱撿了這件大氅出來的。
    “我見你死活不肯帶著就拿了以防萬一。”
    “哦……”長長的應了一聲，遠帆就低頭去嗅大氅上的氣味。
    “放心，我包袱裏的衣服全是幹淨的。”見對麵少年像小狗一樣嗅來嗅去的，水千玨額角一跳，爆出一根青筋。
    “不是的……”愣了一下才明白水千玨的意思，遠帆忙解釋，“我是想說這衣服上麵皂角的氣味和千玨衣服上的味道很像。”很是清新的皂角幹淨純粹的氣味，也正是這個味道才讓他最初誤以為這件衣服是水千玨的。
    是麼？見對麵少年若小獸一般又把頭往大氅裏麵縮了一下，水千玨低低一笑，重又合了雙眸。
    “嘭——”一聲悶響毫無征兆的出現在車廂一側。
    “呀——”伴著一聲驚叫，本已有些睡意的遠帆給驚的直直的坐直了身子，然後條件反射一般將身子猛的向後一退，靠上車壁並且蜷縮了身體，把身上大氅再度拉緊後擺出一個防衛性極強的姿勢後才尋著聲音望過去。
    對麵水千玨隻是皺了一下眉毛，然後睜開眼睛。
    他對麵，遠帆旁邊的車窗上趴了一個黑乎乎的影子，在車頂上燈盞透出的光線下可以清晰的辨認出那東西該是有一雙耳尖成圓弧狀的耳朵和一張生了細細絨毛的小臉。
    “霍斯特——”喜的味道大於驚，見那趴在車窗上的生物是霍斯特，遠帆忙側身過去。
    “刺啦——”一聲，像那個把遠帆從月清明手中帶出的夜晚一樣，霍斯特細細的爪子一揮撕碎了糊窗的厚紗，身子一滾直接就掉在車內。
    以一雙半展開的翅膀撐了身子，霍斯特瞪著一雙圓鼓鼓黑溜溜的眼睛四下掃視了一圈，然後又抬了後爪挪動了身體，在車廂內尋了一個舒服的位置，身子一伏就趴了下去。
    “霍斯特？”見那隻老蝙蝠坑了不吭一聲直接臥到了自己大氅上，遠帆眨眨眼睛，好奇的伸出手指戳戳他。
    “累……”一聲低低的抱怨之後，霍斯特又把身子蜷了一蜷。
    呃……似乎給嫌棄了，心虛的收回手指，遠帆抬頭看水千玨。哪想對麵人隻是平靜的瞟了眼那縮成一團的蝙蝠後，又合了眼睛。
    似乎，吃驚的隻有自己啊！尷尬的咧了咧嘴，遠帆又靠回去。
    “那個……霍斯特啊！我們這次是要出遠門……”靠在車廂上，視線在閉目運功的水千玨和趴在自己大氅上的霍斯特之間移動了幾次後，遠帆才再次開口。
    嘰嘰咕咕的一陣響，該是霍斯特在嘀咕什麼。
    “你說什麼？”遠帆眨眨眼。
    片刻的沉默之後，又是一陣嘀嘀咕咕的聲音之後霍斯特厚實的聲音才再次傳來，“我知道……龍虎山……我也要去。”
    “哦哦……你知道啊。可是，你要去那裏幹什麼？”
    低低的幾個音節之後，霍斯特幹脆的掉轉了身子，使得進入到遠帆視線中的就隻有他的後背。
    很明顯的拒絕，瞪著眼睛盯著霍斯特的後背半晌，遠帆忽然嘀咕道，“下次再喝醉了別來找我。”說完就有些氣悶的轉過頭去，眼不見心為淨。
    他對麵水千玨忽然睜開了眼睛，兩道劍眉也微微鎖在一起。
    自己這輛車似乎給人跟上了。
    以他的耳力判斷遠遠的吊在後麵的該是三個人，其中兩個就是三天前潛入莊內給他發覺的那兄弟倆。
    至於第三個……若單從腳程來判斷，與那兄弟倆相比雖是差了一些。可是不知為什麼，這人卻給他一種很是危險的感覺。
    就若給頭頂的蒼鷹盯住了一般的感覺，而他盯住的正是自己和遠帆還有霍斯特坐著的這輛輕便的馬車。
    水千玨的視線從對麵一臉鬱悶的遠帆臉上掃過，然後停留在縮在車廂一角的霍斯特身上。
    一個記憶中絕大部分時間都呼啦呼啦的在天上飛的生物，就算是下到地麵上來也都是以人形出現的生物像剛才那般費力的挪動身體……還很沒精神的不理會小帆的招呼，他該是累的不輕……而且，那兩個人探查莊子的時間正是他上次宿醉，之後一連兩天都未曾出現，而那兩個人也再未出現……
    莫非跟在後麵那三個人的目標並不是小帆，而是這隻毛茸茸的生物？可是，身手不賴的江湖人和這個據說是跨越了海洋不遠萬裏來帶這裏的這隻蝙蝠又有什麼關係呢？
    試著猜測究竟是什麼把他和外麵那三個人聯係起來的水千玨索性停止了運功，放鬆了身體後以手肘撐了膝蓋，一手撐著下巴若有所思的盯著縮在車內角落裏的灰乎乎的一團。
    似是覺察到水千玨的視線，又或是雖未覺察到可是感覺很是不舒服，趴在車廂內的霍斯特又動了動身子，很是幹脆的把自己完全偎進遠帆身上厚實的大氅內。
    對霍斯特的行為水千玨倒也沒有太大的反應，維持了單手撐著下頜的動作陷入自己的思緒中。
    車內恢複了安靜，車廂外的聲音傳了進來。
    先是車輪碾過地麵的聲音和拉車馬匹馬蹄敲擊地麵的聲音。
    漸漸的，隨著從車廂三麵的車窗進入到車內的光線漸漸增多，鳥鳴聲和不知名的動物鳴叫聲傳進來。
    然後是說話聲和時斷時續的吆喝聲。
    “熱乎的豆花啊……”
    “肉餅……剛出鍋的肉餅……”
    “小帆……”探過身輕輕推了推對麵少年，“要不要吃早點？”
    “唔……”有些迷迷糊糊的睜開眼睛，先是環視了一下四周，然後又迷糊了一會兒，似乎是在努力想起來自己怎麼會在這裏，在看到對麵青年那張熟悉的麵孔後，他才問道，“什麼？”
    “天亮了，要不要吃早點。”
    恰此時，一聲高亢的吆喝聲傳進車廂，“水煎包——”
    “要。”原本有些迷糊的少年立刻變得精神百倍起來。
    “嗬嗬。”見遠帆完全精神了，水千玨不由抿了雙唇。
    “他呢？”想起還窩在自己大氅上的霍斯特，遠帆指指那毛茸茸的一團。
    “一道帶了去。”伸手拎了那隻小蝙蝠隨手丟到遠帆懷裏，水千玨伸手敲敲車門，示意趕車的人停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