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沒有受傷？”用右手食指小心的戳戳小幾上那小小的一團，遠帆麵露憂色。
    “唔……”一個類似呻吟的聲音發出後，跟著就是有些尖利的嘰裏咕嚕的聲音，聽起來該是在回答遠帆的問題，可是聽在小幾邊上一坐一立的兩人耳朵裏麵卻是天書一般。
    很卷的卷舌音，這是古德文還是法文？應該不是古英語吧，不然以自己的外語水平就算是聽不懂至少也應該能聽出一兩個單詞吧。遠帆正有些神遊，身邊已經傳來水千玨不耐的聲音，“說人話。”
    呃……見水千玨似是把他聽不懂的語言自動和非人類掛鉤，遠帆錯愕了半晌，然後心虛的摸摸自己鼻尖。
    說來也神奇，給水千玨一聲低喝，那嘰裏咕嚕說外文的蝙蝠竟然真的住了嘴，停了一會兒後才再次開口，“頭疼，惡心，喉嚨不舒服，身上沒力氣……我想我要死了……”
    “是不是昨天夜裏受風感冒了？”伸手小心試試那平鋪在小幾上生物的體溫，沒有意料中的熱燙，反而有些冷，“是受風？”
    “從來都沒這麼不舒服過……唔……頭就像要裂開一樣……小帆，我想我大概要死了……”桌上的蝙蝠繼續呻吟著，“我如果死在這裏你一定要找一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把我埋了，一定要常去看我……墓碑前一定要放鮮花，我在這可就隻有你一個朋友……”
    “千玨……”如果是千年後自己還可以帶他去看寵物醫生，可是這個時代的中國……一時半會自己還真想不出什麼辦法，遠帆轉頭看身邊水千玨，“怎麼辦？是不是傷寒？中藥他能吃吧。”
    雖然很不想理這隻不請自來的老蝙蝠，可是見這個平日裏生龍活虎飛來飛去的蝙蝠現在一副半死不活的樣子……甚至已經開始安排後事了……又兼之身邊少年臉上滿是擔憂，水千玨還是微微躬下身子，用手指把霍斯特撐在小幾上的腦袋抬起來。
    細細的絨毛下原本應該是蒼白的皮膚透著股不是很健康的紅色，一雙圓鼓鼓的小眼睛也失去了焦距一般視線迷惘……等等，他剛剛說什麼來著？頭疼，惡心還渾身無力？這症狀……
    “霍斯特，午飯趕不上了，你晚上想吃什麼？炒菜？還是要燉湯？”鬆了抬起霍斯特腦袋的手，水千玨試探著問。
    “唔……”一番嘰裏咕嚕很是像咒罵的聲音之後，喘了口氣，小幾上的蝙蝠維持著先前的姿勢呻吟道，“不要說吃的……胃裏多少舒服一點……現在……”話未說完，它就努力的挪動了一下身子，想用自己的那對翅膀把自己包起來。
    霍斯特的回答差不多算是證實了自己的猜測，再想到昨天的事情，水千玨哭笑不得的轉身給身邊滿臉擔憂的看著自己的遠帆道，“如果我猜的不錯的話……這家夥多半像你上次酒醉之後一樣。”
    啊……長長的睫毛忽閃了兩下，遠帆吃驚的長大了嘴巴，然後吞了口口水，“是宿醉的後遺症？”
    “大概。”既然是宿醉之後的反應就沒有什麼生命危險，“你不覺得他剛才說的症狀同你那天酒醉之後相同？”
    “唔……”回想起大年初一那天午後自己醒來時的感受，遠帆臉上立刻現了很不舒服的表情，右手也不自覺的抬起來揉揉胃部。
    “要不要弄點醒酒湯？”大概是因為自己當初的體會，對霍斯特此時的感受倒是有些感同身受，皺著秀氣的眉毛擔心的看著攤在桌上很是沒精神的喘著氣的蝙蝠，遠帆問水千玨。
    “就算這樣放著也死不了，不過你可以找鈴鐺去問問，看她或者莊裏有沒有人會熬醒酒湯。”既然霍斯特安然無恙，水千玨也不打算在這裏呆下去，轉身就要離開。
    “上次你送我那片玉片應該能幫他醒酒吧。”
    身後傳來少年不是很確定的聲音，水千玨離去的腳步微微一頓，“你可以泡水給他試試。”
    “哦。”
    在聽到少年應了一聲後身後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水千玨未做過多停留，徑自出了屋子。
    出屋後水千玨並未往自己的正房去，而是向四下看了下，見周圍無人他就躬了身子沿著院子一邊衝了兩步，飛身躍上屋脊，向四周張望。
    視力所及的範圍並未有任何風吹草動，水千玨稍稍放鬆了一下身上肌肉，抱了雙臂皺了兩道劍眉。
    莫非是自己的感覺出錯了？就在剛才，那隻老蝙蝠飛進屋子不久，他就覺察到有兩個人出現在周圍，以他的耳力才勉強聽出這兩人製造出來的聲音來看，這兩人的身手還不錯，至少輕功該是很好。
    可是怎麼他一躍上來那兩人就立刻消失了？是恰好離開？還是……躲在了某處？轉動身體，又逡巡了一遍四周，見周圍再未有任何動靜，水千玨才又轉身躍下屋脊。
    “呼……好險……”水千玨的身形消失後很久，數丈外，背對了水千玨才站的地方院牆的陰影裏才傳來一聲低低的出氣聲。
    “噓——”那出氣聲還未歎完，陰影處就又有一個壓的極低的聲音傳來，“出去再說。”說完一道影子就從陰影處現身出來，然後躍上屋脊，踩著灰黑的瓦片徑自潛出莊子去了。
    片刻後，緊隨著那道影子，又有一個身影一閃而出，追著前麵的人一同出了莊子。
    兩道身影一前一後出了莊子，又躲躲閃閃的在野地裏奔了一段，前麵的影子才減緩了速度，然後尋了一處僻靜的地方停下來。
    片刻，那追著的人也趕上來。
    “沒事了，他應該沒看見咱們。”見跟在自己身後的那人一邊跑一邊還不時回頭查看，前麵的人一邊喘著粗氣一邊尋了一塊還算幹淨的石頭坐下來，然後把身子一斜靠到石頭旁邊一棵樹上。
    “我不是有點害怕麼，畢竟他可是一劍飛紅。”給前麵那人一說，跟上來的人有些不好意思的搔搔頭，張望了一下，在稍遠處尋了一塊石頭搬過來，然後學著前麵那人的樣子，靠著樹幹坐了問，“咱麼現在怎麼辦？”
    “怎麼辦？回去唄。”一直都跑在前麵那人不屑的瞪了一眼身邊的人，“老大隻是說讓咱們尋到他們的去處，又沒讓咱們把人給他抓回去。”
    “也是……”給前麵那人一說，後麵追著的人稍稍鬆了口氣。沉默了一會兒他又苦了一張，瞪著一雙細細的小眼睛道，“可是哥，那可是一劍飛紅，得罪了他咱們日後也沒好果子吃啊。”說完有些頹廢的低下頭，“況且，這事完了老大拍拍屁股就走了，咱們兄弟倆雖然也算是半個江湖人，可是在這霧淩縣可是有家有業的……”
    “那怎麼辦？要是不聽老大的現在咱們就沒有好果子吃。”賭氣一般冷哼了一聲，給喚做哥的人轉過頭去不再看身邊這人。
    “哎——”一聲長長的歎息後問話的人也沉默下來。
    “走吧，回去吧，回把這地方告訴老大估計就沒咱們什麼事了。”呆了一會兒，若給自己鼓勁一般伸手狠狠的拍了兩下自己的臉，又長長的呼出口氣後年長一些的站起身來，往不遠處田地裏的小路拐去。
    話雖然說得很是輕巧，可是那說話的人卻也知道，既然上了賊船又哪裏有那麼容易能下去的。
    這點年少的人顯然也是知道的，所以他的臉上並未因為那話露出哪怕是一點喜悅之情。學著前麵已經快走到小路上那人，也伸手狠狠的拍了自己麵頰兩把，又大聲喊了一聲後，這人才一步三跳的越過前麵一片高矮不一的田埂，追著前麵那人去了。
    片刻，一身長袍的水千玨從前麵一塊不大的山石後轉出來，追著離開兩人的視線淩厲起來。
    目送了那兩人消失在遠處後，他才又轉身飛身躍起，若流星趕月一般以奇快的速度重新回到莊內。
    “千玨。”門口麵簾一挑，正盤坐在小幾邊上，低頭看書的遠帆轉身看過去，見進得門來的是水千玨，他就送了一個很是安心的笑容過去。
    “他好些了？”逡巡了一圈，並未在小幾上看到那一團灰黑，水千玨問。
    “嗯，剛才泡了水給他喝了，現在好像睡著了。”說著遠帆的視線自然的落在靠牆立著的床榻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