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滴亮晶晶的口水拉出一道長長的水線，然後“啪嗒——”一下落到小幾上正攤開書卷的書頁上。
    遠帆和水千玨一愣，同時抬頭看向屋頂。
    屋頂上，一隻灰黑色的蝙蝠正把毛茸茸的腦袋往生了細細絨毛的翅膀裏麵縮。饒是他動作快，還是給水千玨看到了一絲亮晶晶的口水。
    “霍斯特？”這個季節，還是大白天的，就這麼明目張膽的倒吊在這裏的多半是那隻沒事就呼啦啦飛來飛去的吸血鬼吧，略一遲疑，遠帆試探著叫出了已經把頭深深埋起來的那位血族皇族的名字。
    “嗬嗬……”有些不好意思的又把頭探出來，霍斯特張開翅膀，劃了一道優美的弧線，煽動了兩下翅膀，緩緩落在了遠帆麵前的小幾上。
    一張毛茸茸的若金絲熊一般機敏可愛的臉，兩隻大大的生了細毛的耳朵，薄薄翅膀上的血管雖然隱約可見，卻因為覆蓋了一層細細的絨毛少了些恐怖的感覺。
    很可愛的一隻小動物嘛！
    第一次近距離看到霍斯特幻化成蝙蝠的樣子，遠帆眼睛一亮，伸手拾了一枚點心遞過去，“點心很好吃，要一塊麼？”
    有東西遞到自己麵前，霍斯特條件反射的伸出兩隻細瘦的前爪抱住。
    麵皮和餡料的香氣飄進鼻孔，霍斯特的鼻子動了一動，張開嘴。
    “吃完後記得把你的口水擦擦。”低低的聲音忽然從斜上方傳來，霍斯特憤怒的轉過身子，正看見遠帆對麵水千玨的視線在自己身上轉了一圈，然後落到一旁書冊上那個濕漉漉的口水印子上。
    順著水千玨的視線一不小心就瞄到了那滴口水，霍斯特一僵。
    自己不過是因為這個屋子暖和來來睡覺的嘛，然後睡的正香甜卻忽然給說話聲吵醒了嘛，然後一不小心聽見有人說吃的東西嘛，然後就忽然覺得有點餓了嘛，再然後就想找點吃的填肚子嘛……再然後就發現美妙的食物就在自己身邊……
    要不要告訴他們自己流口水其實不是因為這盤點心，而是因為在饑餓的時候剛好聞到兩個人脖頸間動脈裏汩汩流淌血液那鮮美的味道……
    “蝙蝠會流口水麼？”
    聽到遠帆的問話，正糾結著抱著一塊點心在想要不要跟這兩個人說實話，然後再商量商量看自己能不能咬上一口，吸點血，填飽肚子的霍斯特身子又是一僵，然後睜圓了一雙眼睛瞪著水千玨，你要是敢說那滴是口水……
    “那不是？”以指尖點了點書卷頁麵上尚未完全滲下去的口水，水千玨對桌上那隻毛茸茸小動物的威脅毫不在乎。
    呃……片刻的沉默，遠帆看向霍斯特的眼神中忽然有些詭異，然後，他緩緩的伸出手，又從點心盤子內撿了一塊大一點的點心，遞到了霍斯特的麵前，“你慢慢吃……我們這裏還有很多，不夠的話我再去跟鈴鐺要。”
    麵前遞過來點心，霍斯特就又條件反射的伸出爪子去。
    “嗬嗬——”一聲輕笑，遠帆拿著點心的手指抖了一抖。
    霍斯特一愣，然後才後知後覺的發現自己竟然極為丟人的丟了原本抱著的那塊小一點的點心，去接遠帆遞過來的那塊大的……
    這一回，丟人可真是丟大了！
    細細的爪子在距離點心隻有幾寸的地方僵住，然後毛茸茸的小臉由灰白轉紅，熱辣辣的幾乎要燒著了一般。
    僵直了片刻，霍斯特忽然收了兩隻細爪爪，張開翅膀，煽動了兩下，身子騰空而起，在遠帆不明所以的視線下往那扇敞開的窗子飛去。
    身子才飛出去，霍斯特就又調轉回來，重新飛到長榻邊上，細瘦的前爪一揮，一團花生米大小的灰色光球直直的砸到書頁上，然後頭也不回的呼啦啦的落荒而逃。
    光球砸在書頁上，一片柔和的光線過後，那一攤亮晶晶的口水立刻消失的無影無蹤。
    他還真的給擦了……望著已經消失在屋脊上的那團小小的影子，水千玨臉上現了抹忍俊不已的表情。
    給霍斯特的舉動弄得有些怔忪，遠帆呆了一呆轉頭看對麵的水千玨，然後有些不好意思的問，“我們是不是說了什麼不該說的？”
    “沒有。”一個兩個，原來自己身邊這些人除了不是很正常外，還很有趣啊。迎上遠帆詢問的目光，水千玨再度揚了嘴角。
    “千玨……”定定的看著對麵水千玨的那張俊臉，遠帆的聲音忽然低了下去。
    “嗯？”隨口應了一聲，水千玨又撿了塊點心扔進嘴裏。
    “你最近的笑容多了很多啊。”以前十天半月不見一次笑容，現在自己一不小心就會看到他向這樣微微揚起嘴角，俊臉上露出一個不是很明顯，但是看著很舒心的笑容。
    大概是因為自上次從沉星鎮回來後，兩個人之間的關係親厚了不少，自己在他麵前情感越來越外露吧。水千玨視線從點心盤子上移開，通過對麵敞開的半扇窗子，望著屋子外麵飄飄揚揚灑下來的雪花，俊臉上的笑容非但沒收斂，反而漸漸擴大。
    為水千玨臉上笑容感染，遠帆也抿了薄唇，撿了一塊點心，扔進嘴裏，然後雙手捧了那杯溫熱的茶水，再度埋首在麵前書卷上。
    沉靜溫馨的氣氛，若那個月夜一般讓人放鬆且留戀，卻又有什麼用和那個月夜不同了，是因為對麵的少年對自己來說，已經不隻是一個陌路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水千玨轉回頭來，看向對麵的少年。
    烏黑柔順的發絲披在肩上，額前發絲似是被修剪過，不是很整齊，卻因此給那張沉靜的臉添了幾分朝氣。發絲下，從水千玨這個角度看過去，最明顯的就是光潔細膩的額頭，忽閃忽閃的長長的睫毛。
    注視著對麵的少年，水千玨有些明白為什麼會有人若沈唯那般對同性的男子感興趣。
    急促的腳步聲從院內傳來，周管家的身影很快出現在水千玨的視線中。見他從窗前經過往正房去了，知道是尋自己有事，水千玨起身，離了遠帆的屋子，反手帶了門迎上從正房出來的周管家，“何事？”
    “莊主，善記綢緞莊的老板龐春海有事要見莊主。”
    “如果我記得不錯的話，善記綢緞莊似乎是在沉星鎮？”對這要見自己的人有些意外，水千玨腳步一頓。
    “不單是沉星鎮，據說霧淩縣和周邊的幾個縣城也有他的綢緞莊，不過龐家人是世世代代都居住在沉星鎮的。”
    自己和這個善記綢緞莊的龐春海並沒有什麼私交，又這樣一個不適合出門的天氣，他來找自己幹什麼？
    若有所思的抱了雙肩，水千玨看了眼遠帆的屋子，見坐在長榻上的少年並未為自己所擾，依舊捧了茶盞專心致誌的看書，就吩咐道，“讓鈴鐺給小帆再加一盤點心，斟一杯熱茶來。”
    “是，”低低的應了一聲。
    “他有沒有說過是什麼事？”又看了眼房內的遠帆，水千玨往院外走。
    “未曾，不過看他帶了不少的禮物。”微微躬了身子，恭恭敬敬的跟在水千玨身後的周管家忽然有些猶猶豫豫的，“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轉頭看了眼出來的院子，周管家不自覺的壓低了聲音，“我覺得龐老板龐老板要跟您說的事多半和帆少爺有關。”
    “小帆？”腳步再次一頓，水千玨俊臉一冷，“你是怎麼發現的？”
    “我出來的時候，龐老板正跟下人們打聽帆少爺。”
    “都打聽了些什麼？”
    “帆少爺的年齡，生辰，和莊主是什麼關係……”偷偷看了眼水千玨，見他臉上的陰冷已經消失，周管家反而更加不安起來，“還有就是……”再度猶豫了一下，周管家才接著說道，“就是帆少爺和沈莊主是什麼關係……是不是沈莊主的……”
    後麵的話即使不說，水千玨也知道是什麼意思，淡淡的瞟了一眼跟在身後的周管家，水千玨問道，“你們是怎麼答的？”
    “下人們說莊主和沈莊主是朋友，帆少爺隻是見過沈莊主兩次，沒什麼深交。”
    “嗯。”對周管家的回答很是滿意，水千玨點了點頭，加快了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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