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溪雲初起 山雨欲來(治國卷) 第009章 木蘭香殤(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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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高。。。韓高。。。你過來。。。”果果雖然哭的沒了樣子,整個人都坐在了地上,還是想起什麼一樣,從懷裏翻了半天,掏出來武連歌給自己的那隻瓶子,顫抖的從裏麵倒出來了三丸藥,手抖著碰到韓高麵前,臉上的神色一會苦一會笑的說:“我有這個,給他們吃了,他們就死不了了,快,快給他們吃了。”
“果兒。。。”武連歌拉住果果的手,蹲在她身邊看著她說:“這是僅剩的三顆藥了,你難道就不為自己考慮麼?”
“救他們,救救他們,他們爸爸媽媽都已經死了,他們還那麼小,都還沒有感受生活的幸福,就無緣無故的這樣死了,太不公平了!我有能力就一定要救他們,一定要救!”
果果不顧武連歌的反對,脫開身後的白莫夜,強撐著站起來,走到韓高身邊,將藥放在了他手裏,眼睛裏的眼淚還是止不住的流著,但是卻是笑著看著地上的那幾個孩子,不停的對著韓高點著頭。
“可是,還是要放棄一個孩子的。”韓高看著手裏的藥,低頭又看了看地上那幾個孩子,無奈的說了一句。
“救我妹妹。”此時那個抱著小女孩的男孩子開口了,他原本一直抬頭看著韓高,此時又看著果果說,雖然已經病了,眼神卻是說不出的清亮,又重複了一邊,“不要管我,請你們救我妹妹。”
果果再也忍不住,徹底崩潰的哭了起來,狠狠的咬著自己的下嘴唇,幾乎都要咬出血來,整個人焦躁的在原地不停的打轉,隱忍卻怎麼都忍不住的哭出了聲。
“老天啊,這到底是不是是李果兒的錯,你為什麼要懲罰無辜的百姓呢!為什麼啊!你睜眼看看吧,這些孩子還這麼小,你就一定要這麼不留情麵的將他們帶走麼!我求求你了!放了他們吧!”
果果脫力的撲到在地上,白莫夜走到她身邊將她拉起來,想抱她又很是糾結的不敢去抱,隻得不停的拍著她的後背安慰著,卻根本止不住她的悲哀。
“你妹妹已經死了。”武連歌朝著那男孩子走了一步,對著那小男孩說。
那小男孩聽了武連歌的話,一臉敵意的瞪著他,大聲喊了一句:“你胡說!”
武連歌垂下眼,語氣很是平靜的說,“她已經死了,你唯一的選擇,就是代替她好好的活下去。否則,就是對不起你妹妹。”
韓高聽了武連歌的話,蹲在那孩子身邊,摸了摸他懷裏那女孩子的頸脈,剛才自己大意,確實沒發現其實那女孩已經死了,想是剛死不久,屍體還沒有完全僵硬。
“沒錯,你妹妹她。。。的確死了。”韓高閉上眼,絕望的說了一句。
那男孩把妹妹緊緊的抱在懷裏,想站起來,怎奈自己完全沒有力氣,沒等站起來就又跌倒在了地上,武連歌側過身輕輕閉上了眼,身邊的素葉手指一彈,一股氣場打在了那小男孩的脖頸上,他瞬間就昏了過去。
“給他吃藥吧。”武連歌背對著韓高,輕輕說了一句。
韓高將手裏的藥給那三個孩子喂進去,果然是很有效果,另外兩個明顯已經沒救了的孩子,臉竟然漸漸的恢複了紅潤。
武連歌走到果果身邊,看她哭的幾乎沒了力氣,半是告知她半是向大家吩咐一般的語氣說,“我們不能將這些孩子帶進戎州,素葉,你選另外兩人一起將這幾個孩子送回綿州去。”
素葉焦急的回了一句,“龍主。。。”
武連歌回頭看著她,表情不容抗拒的說:“去吧,我沒事的。”
素葉擔憂的皺著眉頭,卻不敢反抗的低下了頭。
目送那三人帶著孩子離開,果果回頭看了看不遠處的戎州城城門,將身上的大氅緊了緊,沒有騎馬,一步步慢慢的朝著城門的方向走去。
先前並沒有看到嘉州的慘樣,果果站在大開的戎州城門外,看著已經荒涼的不成樣子的內城,愣在了原地。
成群的黑鴉穿插於房屋門間,偶然會因為撲過的野狗呼嘯而起,那些血紅著雙眼,曾經是家犬,如今卻是惡魔一樣的狗看到果果他們,拖著口水亢奮的朝著他們撲過來,武連歌手指彈動,伴著狗的哀叫聲,一隻隻都被打定在地上,看樣子也是染了病的,渾身粘液和稠血,皮包著骨頭,還四處都是糜爛。
慘烈的嚎哭聲在夜幕中異常清晰,已經分不出來到底是人還是家畜的聲音,天色已晚,整座城死氣沉沉,陰森森的沒有一絲光亮,此時有風吹過,伴著野獸和老鴉的淒厲哀嚎,空氣中隱約的傳來破敗和腥臭的氣味。
“小姐,我們不可以進去了。如今戎州這個樣子,不可能有正常的活人了,回去吧。”白莫夜站在果果身後,淡淡的說了一句。
果果一臉木訥的看著前方,嘴裏不停的念著:“怎麼會這樣。。。怎麼會變成這樣。。。”
一行人都站在城門外,唯獨韓高一人鬆了馬,亮了燈籠,朝著城門走去。
“韓高!你幹什麼?”果果反應過來,叫了一句,韓高停住腳步回頭看了看果果,淡淡的笑了笑說:“小姐,你不要進來,我進去探探還有沒有活人,天亮之前一定趕回來這裏和你們彙合。”
“韓高!”果果見韓高義無反顧的就朝著裏麵走去,想上前阻止他,卻被武連歌拉住了胳膊,回頭看著武連歌,他表情不溫不怒,眼神裏卻是一股不容抗拒的堅決。
“我們在城外紮營,等他回來。”武連歌對著果果的那些侍衛說了一句,那些侍衛聽罷看了看果果,見她似乎已經沒有什麼決策的意識了,雖然不是很願意服從武連歌的話,但是看到白莫夜點了點頭,就選了一處空曠幹淨的地帶,紮起了帳篷。
“你們怎麼可以讓他一個人進去!這麼晚了,裏麵到底是什麼情況都不知道,你們怎麼可以。。。”果果被白莫夜和武連歌一人一邊扶著胳膊,半拖半拽的拉回了搭好的帳篷,很是憤怒的詢問著。
白莫夜默不做聲,將果果安頓好以後,隻是提著銅壺出去煮水,武連歌垂著眼將果果按坐下來,扶著她的肩膀說:“就算我們阻止,晚上他一人還是會進去,所以沒必要再給他增加我們情感上的負擔。況且韓高是戎州人,對這裏熟悉,想必會去家裏看看,到底遇到什麼樣的狀況,他是男人,都應該早就有了心理準備,你不必過於擔心。他既然說會來和我們彙合,就一定會說到做到,你放心就是,韓高是醫生,懂得如何保護自己。”
從來不曾見過武連歌這樣嚴肅的說話,印象中的他都是淡淡的笑著,果果聽了武連歌的這樣一席話,總算是安靜了下來。
夜晚,漫長的讓人無法想象。
所有人都睡不著,圍在火堆邊上發呆,白莫夜將身上的大氅解下來,輕輕披在蜷成一團的果果身上,沉默的坐在了她身邊。
“連歌,那個藥,是怎麼煉製的,現在煉製來得及麼?”果果一手拿著一支木棍,不停的撥弄著火堆裏的柴火問身邊的武連歌。
武連歌輕輕歎了口氣說:“不行,奇花丸煉製一顆需要至少一個月,而且所需的藥材都是能夠吊命的奇藥,煉製工具也很特殊,在這裏是不可能的。”
果果聽罷,鬆了手裏的木棍,把臉埋在膝蓋上,小聲的問:“如果這次瘟疫控製不住,該怎麼辦。。。”
“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就要當機立斷。”
果果聽到武連歌的話,驚訝的抬頭看著他,很是不解的問:“什麼意思?”
武連歌鄭重的看著果果說:“若是不想牽扯更多的人,就燒了這裏。”
“。。。”果果語塞的看著武連歌,自己內心何嚐不知道這是唯一的辦法呢,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總是抱著希望來這裏,覺得興許還能夠有轉機,卻不曾想,從過了嘉州之後,自己的心就在這一路上,完全的冷了下去。
所謂的希望,也被這一幕幕的慘象,澆了個片星不剩。
白莫夜端進來一隻滾燙的鍋,從裏麵撈出來一條布巾,大致擰了擰,遞給果果擦了手,然後又再次浸濕,給武連歌也擦了手,自己隨後淨了手之後,將煮好的水泡了茶遞給他們一人一杯,而後沉默的坐在火邊發呆。
果果伸手輕輕拍了拍莫夜的胳膊,見他回頭看著自己,對著他淡淡的笑了笑說:“莫夜,辛苦了。”
白莫夜的臉微紅,低下了頭,說了句:“職責所在。”
“明日韓高回來,我絕對不任性了,我們一起回綿州去。然後。。。把這裏燒了。”
莫夜猛地抬頭看著果果,火光淡淡的映在她臉上,眼睛哭的略微紅腫,整個人都很是疲憊,但她臉上平靜的笑,卻像是一朵淡然開著的百合,美麗非凡。
“好。”隔了半晌,白莫夜也終於掃去了陰沉了多日的神情,淡淡的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