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想逃去那裏？”莊寧似笑非笑的望著被自己捉住的安兒，神色微沉。
    “我還能逃去哪裏。”安兒自嘲一笑，有些認命地說著。
    這已經是安兒隨莊寧來到上海後第十次逃跑，但很不幸，每次都被莊寧發現，久而久之，安兒也就絕望起來了。
    於是這次她被捉回後便安靜的呆在莊寧所住的別墅，根本不肯踏出房門半步。
    “菜不合胃口？”莊寧掃了眼桌上塵封不動的飯菜，帶著三分醉意問道。
    安兒厭惡的捂住鼻子，對一身煙酒味的莊寧很是抗拒。
    “還不習慣？”看著安兒的表情，莊寧的眼睛笑成了一條縫。
    “至少現在還不習慣。”安兒沒好氣的說道，起身走到窗戶前。
    “陪我去走走吧，上海的夜晚熱鬧非凡。”莊寧握住安兒正欲打開窗戶的手，笑容滿麵。
    “你真是醉了。”安兒低聲喃呢。卻還是跟莊寧一同下樓。
    “這裏是什麼地方？”安兒抬頭望著眼前燈光閃爍的招牌，強烈的不安從心底浮現。
    “風月場所。”莊寧將大衣脫下交到一旁的隨從手上，也不理會安兒是否情願就摟著她向裏麵走去。
    當麵對一雙雙落在自己身上帶著曖昧與戲謔的目光時，安兒恨不得能像變戲法那般將自己變走，至少那樣就可以不用麵對這樣的羞辱與難堪。
    “這是你今晚要學的事情——學會忍受各種目光。”莊寧伏在安兒耳邊輕聲說道，語氣有些酒後的慵懶。
    “喲，這不是莊老弟嗎？”來者是個衣著得體的中年男人，看來似乎與莊寧很熟絡。
    “錢大哥，你什麼時候回來的？”莊寧上前問候。
    “別提了，還不是家裏的女人，到香港大吵大鬧了一頓，讓我興致全無。”男人不滿地說著。
    莊寧含笑勸慰：“大哥也不用這麼煩心，女人嘛，都是這樣，等大嫂肚子裏的孩子出生後，她就不會再將心思全放在你身上了，到時你想怎樣都可以。”
    “說的對，我啊，就再忍她幾個月。”男人舉杯向莊寧，神情很是愉悅。
    “又有新人了？”男人這才看到一旁的安兒，於是對莊寧調侃道。
    “是知己而已。”莊寧否認，如海般深沉的眸子不動聲色地掠過安兒不安的小臉。
    “季顏來了。。。”不知是誰大喊了一聲，本身就熱鬧的大廳頓時沸騰起來，男人們紛紛向門口望去；而女人們則用一副不屑又妒羨的模樣盯著在人們的歡呼中款款走進的季顏。
    季顏身著黑色高衩旗袍，飽滿高挺的胸前晃蕩著一條心形的銀鏈子，顧盼之間，搖曵生姿。尤其她那雙媚眼如絲，隻稍一個眼神，便能把人迷倒。
    “莊先生，好久不見。”季顏朝莊寧揚起一絲溫和的笑意，視線卻落在莊寧身側的安兒身上。
    莊寧頓了頓，眼光從她溫和的微笑移到她黑色典雅的旗袍，停留在她衣襟上。他笑了笑，問：“不知我是否有幸能與季小姐共舞一曲？”
    她跟著他的微笑也在笑。笑容裏透著倦怠和悵惘：“莊先生既有佳人在旁，又何必消遣我？”
    莊寧笑而不語，任由季顏被隨後趕來邀舞的男人請走。
    “看來老弟你有得煩了。”男人拍了拍莊寧的肩膀，然後擁著自己身旁的女伴投進舞池。
    “我們回去吧。”莊寧拉過還在發愣的安兒，迎麵撲來的溫熱氣息讓安兒臉微微紅了些。
    莊寧沒有坐轎車回去，反而雇了兩輛黃包車與安兒一同觀賞上海的夜景。清涼的海風吹散了不少悶熱，望著陌生的景色，安兒感到有些傷懷。
    “慢慢你就會習慣。習慣一身銅臭的我，習慣剛才的場景，習慣煥然一新的你。”莊寧的聲音很溫柔，那是他對待女人一貫的語氣。
    “等我老了，你會將我棄之不顧嗎？”安兒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這樣問，隻是太想要一個答案。
    “不會。”
    “沒想到一向精明的莊寧也會做虧本生意，竟會許下一輩子的承諾？”
    “因為你，值得。”
    這日天氣有些冷，外麵還下著雨。莊寧難得沒有出去，於是便陪安兒一同吃早飯。仆人張姐突然走進來說：“季小姐來了。”
    莊寧放下手中的報紙，抬首對張姐說：“請她到書房吧，我馬上就來。”
    “是的，先生。”張姐領命離去。
    “你今天要出去嗎？”安兒喝了口牛奶，接著對莊寧問道。
    莊寧拿起手帕擦了擦嘴，答道：“你忘記我答應過你今天不會出去？”
    安兒沉默，低頭繼續吃早飯。
    “你好像不太歡迎我？”季顏看了看朝她走來的莊寧，默默地把淡紫色的頭巾解下來，再甩了甩她濃密的黑發。
    莊寧無語地看看她，沒有回答。
    “我真的那麼讓你討厭嗎？”季顏垂下眼瞼，語氣淒涼。
    莊寧坐在她斜對麵那一角的沙發上。然後拿出香煙。點著了一支，噴出一口煙霧，抬起頭望著她：“你是我的朋友，所以我並沒有討厭你。”
    “朋友？”季顏諷刺的重複朋友二字，怨恨油然而生。
    “我好像打擾到你了。”季顏朝門口望了望，略帶幽怨地說著。
    他沒有作聲，起身去打開留聲機。
    “不準備回答我嗎？”帶著一點抑製不住的溫怒，她說。
    他看著她，看了一會，彈掉一截煙灰，才慢慢地說：“打擾都打擾了，又何必再問？”
    她忍了忍，才用平靜地聲音說：“我一直以為你喜歡獨身。”
    他冷冷地笑了笑，說：“你還不夠了解我。”
    “的確，否則我早就是這裏的女主人了。”她的語氣在失望中帶著譏嘲。
    “我們性格不太合。”他說。
    她默默地看看他。
    於是，他接下去說：“你不是個好太太，我也不會是個好丈夫。”
    她默默地看看他，眼光在他堅定的臉上搜尋著，探索著。
    “那個女人就會是個好太太？”
    “起碼比你合適當這座別墅的女主人。”他說。把香煙頭在煙缸裏撚熄。
    莊寧拉了拉他的西裝衣領：“我想，你該走了。她還在等我。”
    她驚愕地望著他：“你這是在趕我走？”
    莊寧沒有回話。隻是掏出鑰匙，打開書桌的抽屜，拿出一個紫紅絲絨的小盒。把小盒打開，裏麵是一隻璀璨生光的鑽石戒指。
    他把鑽戒連盒遞給她：“你一向是喜歡這些東西的。”
    季顏微微一怔，把鑽戒輕輕地放在桌上，徑直走到門口，說：“你也不太了解我，有些東西不是金錢能夠相比的嗎，比如愛情。”
    “她喜歡你。”安兒倚在門邊，有些失神地對莊寧說。
    “可我不喜歡她。”莊寧勾唇輕笑，對安兒說：“很快，你就會知道，愛情不值分毫。”
    “愛情從沒眷顧過我。”安兒低著頭，聲音飄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