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依存 第06章 轉機,和好【已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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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爵眸色黯然地望著西門悄然離去的背影,他下意識地想要起身阻攔,稍一動彈,那種仿若全身骨肉被生生撕裂的疼痛讓他的呼吸瞬間一窒,這才猛然想起自己目前的境地,動彈不得,受製於人。
房間裏少了那個熟悉的氣息,突然間,便覺得心像是被剜掉了一塊,疼痛澀然中,夾雜著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空洞感,仿佛怎麼也填不滿似的空虛與寂`寞。
深重的痛楚在胸中蔓延,他近乎於絕望地閉上雙眼,臉上呈現出一種病態的蒼白與無力,在清晨柔和的光暈中愈發顯得病弱飄渺……
思緒雜亂無章,仿佛想到了很多,又仿佛什麼都沒有想。模模糊糊地像是回到了小時候,鮮豔的血色刺痛了他的眼,鼻息間仿佛還縈繞著醫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他看到自己毫無反抗之力地被父親丟棄,如乞兒般苟且偷生,豎起天性中與生俱來的警惕與戒備的利刺,懵懵懂懂地在這世間生存。這一切的一切仿佛與清晨的那一幕逐漸重疊,然後漸漸模糊,融合成一種錐心的痛。
這一次,師父什麼也沒說就離開了,他一定是真的生氣了吧,他一定對我很失望……所以,他是真的想要拋棄我了吧……
恐慌,不可遏製地彌漫在胸腔中彌漫開來,就算明知道以西門旻寧的行事風格他必不會如此,卻依舊止不住地恐慌失措。就算平日裏再怎麼強勢冷漠,但音爵終究不過是一個十一歲稚齡的孩童,苦練多年的修為又在一夕之間被廢,甚至還失去了行動的能力形如廢人,而現在就連他唯一在乎的近乎於依靠的師父西門旻寧也負氣離去,況且他的心思本就細膩敏感,甚至有時候用偏執與病態來形容都不為過,多重打擊之下,茫然與無措也屬正常,隱約還夾雜著淡淡的絕望與懊惱。
西門旻寧是音爵在這世上唯一在意的人,重視太過,所以即便冷漠如他,也總是在其麵前失了理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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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門本來是想出去打探下消息的,或許他和音爵兩個不起眼的弟子叛出了浮羽派不是什麼大事,但他在離開之時一時氣憤難當毀掉了大半個浮星峰,恐怕放在任何一個門派遭此奇恥大辱後都不會善罷甘休的,浮羽派也不會例外。況且兩人的頭上畢竟被扣了勾結魔修的帽子,此刻怕是已經成為了整個修真界仙修門派的公敵了。因此,他與音爵此時的處境絕對談不上安全,才更希望能夠盡量打聽出浮羽派以及那些仙修門派的動靜以策安全,沒想到會被音爵誤解為要拋棄他。
想到音爵,西門神色一黯,他其實早就後悔了,從踏出房門的那一刻開始,他不該跟音爵計較的,那孩子本就敏感而偏執,經此一劫心境更加的不穩,便是發發脾氣也無可厚非,他不該說那些冷淡的話。而且在西門心中,他總覺得音爵修為被廢是替他受的罪,每每麵對音爵時便更加的愧疚心痛,他想退回去向他心愛的小徒弟道歉,卻又不知道該如何開口,也許音爵冷靜下也是好事,況且,他們處境危險,打探消息的事情也不能再拖了。
西門先是廢了大半靈力在別墅周圍布下結界,然後才稍感安心地離開了,然而沒走出多遠,他便感覺到了似乎有誰一直在背後盯著他,不是跟蹤也不是監視,那是一種肆無忌憚的視線,仿佛根本不怕被發現似的。
難道這麼快就被盯上了?西門心中一凜,快走幾步拐到一條小巷中,然後他身形一閃,突兀的消失了蹤影。
幾秒鍾後,一個男人出現在巷口,神色莫名地看著西門消失的地方。他緩步走進小巷,從容地打量了一遍四周,唇邊劃開一抹張狂的笑意,他微一抬手,幾道淡藍色的閃電襲向小巷的一角,下一瞬,原本空無一物的角落一道青色的身影閃現而出,正是突然消失的西門旻寧,他敏捷地閃身,險險地躲過了這道攻擊。
西門剛一站定,看清了來人的相貌,不由地驚詫出聲:“是你!”
“是我。”男人麵不改色地點頭,神色鎮定,周身卻流瀉出一種近乎於死寂的氣息,讓人莫名的不太舒服。
“你逃出來了?”
由不得西門不驚訝,男人穿著簡單的休閑裝,衣衫整潔,短發修剪得雖不甚整齊,卻也清爽幹淨,麵容俊逸,竟是前不久才見過的被囚禁在浮星峰的顧冉墨!
“托你那驚天一劍的福。”顧冉墨微微點頭,淡然答道。的確,如今浮羽派哪裏還有什麼浮星峰?
“你來這裏做什麼?”西門旻寧靜靜地望著顧冉墨,麵上看起來一派鎮定從容,心中卻是暗暗戒備起來,雖然他和顧冉墨從某種程度而言都是一樣的——都是浮羽派的叛徒,不過,他畢竟跟顧冉墨不熟,誰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想要做什麼。
顧冉墨沒有忙著答話,他先是眼含戲謔地細細打量了一遍西門,這才悠然開口,出口的話語卻如利刃般直刺西門的心髒,“聽說……你的小徒弟被廢了修為。”
西門猛然抬起頭直視著顧冉墨的雙眼,眸中紅光乍現,閃現出一種陌生的尖銳狠戾,他不著痕跡地雙手握拳,好半晌才緩緩鬆開,語氣僵硬地道:“那又如何?”
“不如何。”顧冉墨收斂了語氣中的諷刺,話鋒一轉,隱約透出幾分憐憫,“隻是可惜了,難得的一個天才啊。”
西門原本還覺得顧冉墨此人雖略顯瘋狂頹萎,卻不失灑脫與磊落,此時看來卻分外的不順眼,隻覺得眼前這人比起曾經被囚禁在浮星峰的顧冉墨更多了幾分虛偽,讓人莫名的不喜。
“若無事,我便走了。”西門不欲與他多說,果斷轉身,身後卻突然傳來顧冉墨緩慢卻篤定的話語:“你不想讓他恢複了?”
這句話成功地讓西門停下了腳步,他挑眉問道:“你這是何意?”雖然麵上波瀾不驚,西門心中卻激動得難以自持,雖然世人皆知丹田被毀是無法恢複的,對於顧冉墨的話他是懷疑的,卻也忍不住地想,若是真的,若真能讓音爵恢複……那麼,他便是豁出一切也在所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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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爵靜靜地躺在床`上,神色漠然,天色逐漸轉暗,房間中漆黑一片,寂靜中突然傳來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音爵僵硬著脖子轉過腦袋,有誰緩緩推開`房門,走廊昏黃的燈光從逐漸打開的門縫流瀉而入,逆著光看不清相貌,隱約可見一個高大熟悉的身影。
飄忽不安的心,瞬間便歸了位,泛起淡淡的暖意,刺痛冰涼的胸腔中盡是一片溫熱。
音爵定定地看著西門關上門,坐到他床邊,動作溫柔地揉了揉他的腦袋。
“我回來了,音爵。”
“師父。”音爵的柔和了眼神昵地蹭了蹭西門的掌心,毫不躲閃地直視著西門的眼睛,輕聲說:“對不起,師父。”
“音爵不相信我,我當時很生氣,但更多的是心痛,真的。”看著那雙瞬間變得黯淡的灰色眼眸,西門溫柔地拂開音爵額前的發絲,“不過,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我沒有考慮到你的感受,明知道小音爵很敏感還這樣做。”
灰色的眼眸逐漸變得濕潤,西門俯身親吻音爵的額頭和眼角,緩緩說道:“我不是生你的氣,音爵,我是在氣自己,是我做的不夠好,所以才無法讓你產生安全感,我……不該苛責你,不該怪你的。”
音爵搖搖頭,“……師父沒錯,是音爵不好。”
明明是他的錯,怎麼會是西門不好呢?西門旻寧是這世上最好的師父,是他唯一……不舍得放開的人。
音爵忽然很想擁抱西門,卻無法動彈分毫,雙手無力地靠在身側,他垂下眼簾,心底不可遏製地湧起了一陣悲哀與酸澀的疼痛感,隱約還有一種淡淡的自我厭棄:音爵,你這個廢物,連想要擁抱他都做不到,你還能做什麼?保護師父?嗬嗬,這簡直就像是一個笑話……
“又在胡思亂想些什麼。”西門無奈地敲了敲音爵的腦袋,“事情都過去了,音爵隻需要記住,以後無論遇到什麼事情都先在心中默念幾次要相信師父,知道了麼?”
音爵眨了眨眼睛,“你確定有效?”
“這就是所謂的心理暗示,長此以往,就能發展成為你本能的反應,至於效果……應該還行吧,書上就是這麼寫的,我們可以試一試,又沒有什麼損失的。”
“好。”音爵乖巧地點點頭,然後雙眼定定地注視著西門,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嗬,你到底想說什麼?”
“師父……你抱我一下好嗎?”
西門一怔,彎腰將音爵抱起來,“這有什麼不可以的,隻要音爵願意,師父一輩子抱著你都可以。”
一輩子?是啊,隻有一輩子了,音爵悄悄垂下眼簾,隻覺得剛剛才略有些緩和的心情又沉重起來了,是啊,差點忘了,他現在隻是一個普通人了,會老,會死,而西門旻寧卻有著無窮無盡的光陰,他的確能陪著自己一生,但是自己死亡之後呢,他還會記得曾經有過這麼一個徒弟嗎?亦或是,自己那短暫的生命隻不過是他漫漫旅途中的一個過客,轉瞬即逝。
音爵在西門懷裏蹭了蹭,將臉埋在西門的肩窩,仿佛這樣就能夠好受些似的,他自己都說不清此刻心中的複雜感受究竟是什麼,後悔?怨恨?還是其他?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他很害怕,他怕發現自己在後悔當初的行為,或是在怨恨西門害他落到如此境地,更害怕會被西門發現,音爵緊緊閉上雙眼,這種醜陋惡心的心態他一點兒也不想有,那根本就不是他!
半晌,音爵收斂下眼中所以的情緒,語帶猶豫地問道:“師父……你白日裏……去了何處?”
西門撫`摸著音爵後背的右手猛然一頓,然後他神色自如地答道:“沒去哪裏。“頓了頓,他接著說:”這裏總歸是不安全,我在別墅周圍布了結界……等你的傷勢再穩定些,我們就走,可好?”
音爵呼吸一滯,然後緩緩點頭。他能隱隱感覺到西門似乎不願提起他離開的那段時間究竟發生了何事,便也不再追問,他微微半垂著眼簾,銀灰色的眸中一抹流光一閃而逝,反正,隻要他願意,他總是能有辦法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