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一 生存 第04章 我隻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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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音爵安靜地跟在這群長老身後朝後山走去,他能感覺到這群人似乎都不簡單,不是說他們位高權重或是別的什麼,而是從他們身上透出來的那一種無形的氣勢威壓,讓人不自禁地便覺得強大危險。
若是放在其他人身上,或許隻會單純地覺得這些長老們氣質出眾、飄逸出塵,但音爵卻不一樣,也許是天生如此,也許是生活環境所迫,他從小就有著一種近乎於野獸的直覺,就像是麵對西門旻寧以及麵對這也長老們一樣,他能夠輕易地區分誰是真心誰是假意。除此之外,對於身邊的人和物他也十分的敏感,像現在,他就隱隱的能察覺到這些人身上似乎有些什麼特別的力量,雖然朦朦朧朧的說不清楚,但他可以肯定他們絕對不簡單,其中更是以那個帶頭的中年男人為甚。
察覺到有人在暗中觀察自己,那中年男人微微勾了勾唇角,想來是身後的那個孩子,做得小心卻不怎麼隱秘,顯然還嫩得很。
他忽然轉過頭,正對上小音爵那一雙銀色的眼眸,那不似一雙孩童的眼睛,而是帶了濃濃的戒備和淡淡的審視,那人先是一怔,然後若無其事地收回視線。
後山很空曠,不像前麵還有掩映在重重草木之間的屋舍宮殿,這裏連植物也很少見,一眼望去就是一片怪石嶙峋的坡麵。
那些石頭高矮不一,形狀怪異,圍成的道路也是縱橫交錯,人走進去像是走入了一個石頭砌成的迷宮。
也不知道那個中年男人是如何來認路的,他帶領著眾人毫不猶豫地走過幾個岔道口,然後停在一堆亂石前麵,音爵敏感地發現所有人在麵對這堆亂石時,態度都猛然變得恭敬謙卑起來,心中迷惑,莫非這堆破石頭還藏著什麼玄機不成?
不待音爵看出什麼端倪,那個中年男人忽然衝著他招了招手,“過來!”
音爵略一猶豫,然後緩緩走到那人身旁,那男人身前也是一堆雜亂無章的石頭,而他的視線卻正落在其中一塊拳頭大小的石塊上。音爵也隨著他看向那塊石頭,小石塊的形狀並不規則,看起來和普通的石頭並沒有什麼兩樣,在一堆大大小小的亂石中更是毫不起眼。
男人指了指那塊石頭示意音爵把它撿起來,小音爵再次猶豫了一瞬,他本就對這群人抱有很深的戒備,過往的經曆告訴他絕對不要輕易相信別人,特別是這種明顯在他身上另有所圖的人,不過想了想西敏旻寧,他還是順從地蹲下`身。
石塊雖小,但對音爵那雙小手來說卻依舊很大,他便用雙手將小石塊捧起來。起初也並沒有什麼反應,直到音爵站起身來,將石塊捧到男人麵前時,普普通通的小石塊居然猛然發出來刺目的光亮。
音爵因為強光的刺激微微眯了眯眼睛,卻並沒有完全合上眼簾,對於目前身處的環境,他始終無法放心來,可他又沒有反抗的權利,便隻能時時刻刻的小心戒備警惕著。
那陣光似乎亮了很長時間,又似乎隻不過是眨眼間的一瞬,直到這光亮逐漸黯淡下來,音爵這才發覺自己的身體竟然變得酸軟無力起來,就好像耗盡了全身的力氣般,連就這麼站著都有些困難,雙腿輕微的打著顫。
周圍的長老們全都一臉急切欣喜地望著那中年男人,迫不及待地開口詢問,“大長老,怎麼樣?”
男人拿出手表看了看時間,麵上微微顯出幾分驚詫,卻比其他的長老們鎮定得多,他的語氣很複雜,像是欣慰,又像是一種無奈的歎息,“3分27秒……這可是千年難遇的資質啊!”
據說,那塊小石頭是從門派建立伊始便存在著的了,用來測試修真者的資質,那陣白光持續的時間越長,資質便也就越好,日後在修真這一路途上的發展也將前途無量。
照理說這麼一件寶貝,雖談不上要藏著掖著,至少也得當個鎮派之寶供著吧?卻不知是從哪一代的掌門那裏傳下來的規矩,竟然一直把它當一塊普通石頭那般隨意地仍在後山石林中,還千叮萬囑了絕對不能撿回來收著,就這麼任它風吹雨打。從那以後,浮羽派中每每來了新人,都得由一大群長老們帶著先去一趟後山,資質好的便哄搶一番,資質差的便隨便塞到某個不順眼的弟子名下,前者日後自然一帆風順,而後者若是沒有什麼奇遇,自此便算是在門派中再無出頭之日了。
不得不說,音爵很幸運,那道白光整整堅持了3分27秒,這在浮羽派曆史上竟是從來沒有過的,可謂千年難遇的天賦,即使在日後他曾無數次地寧願自己從來沒有過這一份幸運。
“嘖嘖,不得了啊,竟然比墨小子還高出了那麼十幾秒!”矮小年邁的老者無意識地驚叫了一聲,隨即便被身邊的人輕輕撞了一下,那人朝大長老的方向努努嘴,隻見那位大長老雖然沒有說什麼斥責的話語,臉色卻一瞬間陰沉了下來,雙手握拳輕微地顫抖了一下,像是極力在壓抑著什麼似的,老者嚇得霎時便不敢出聲了,縮了縮脖子往人群中擠了擠,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小音爵站在一旁默默地垂著頭,卻將這一幕盡收眼底,他年紀雖幼,涉世卻未必算淺,再加上天生的早慧,足以讓他明白一件事:在浮羽派中,那個所謂的墨小子定然是一個禁忌。他抬起頭不著痕跡地看了大長老一眼:好吧,以偏概全確實不太準確,但至少可以確定在這個人麵前那是一個禁忌。
周圍的空氣一時間有些凝滯,在場誰都不想再保持著這種近乎於尷尬的沉默,然而大長老明顯在氣頭上,相比之下,他們似乎更不願意出言打破沉默,引火燒身。於是望天的望天,發呆的發呆,愣是沒有一個人再說話,就連呼吸都仿佛被刻意放輕了,生怕引起那位心情不佳的大長老的牽連。
最後還是大長老自己先緩和了情緒,他神色複雜地看了音爵一眼,不知為何,音爵忽然覺得他那一瞬間竟從那雙眼底看到了一絲淺淺的溫柔。
“咳咳……”大長老先是輕咳了一聲喚回眾人的注意力,然後隨意地抬手指了指音爵的方向,漫不經心地開口,“你們看……誰願意來做他的師父?”
陳長老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須,笑得一派和氣,“之前老祝不是還說我徒弟少麼,還盡是些不成器的,我看……這小娃娃就由我帶算了。”
“老陳,你不是說了年紀大了要趕緊修煉嗎?我也深以為然啊,至於帶徒弟這種事情嘛……我看還是交給我們年輕人好了。”正值壯年的王長老笑得一臉地誠懇老實,隻那雙眼睛透著一份不同尋常的心思。
“我說小王啊,朱莉不是要生了麼,這可不是什麼小事兒,生孩子不容易啊,你得多陪陪人家。”祝長老用之前的借口把王長老的話堵了回去,言下之意即是:你剛才不是還說了要陪老婆嗎,那就去陪啊,哪裏來的空閑時間教徒弟?所以說……“所以說啊,趁著老夫近來空閑,幹脆由我來帶得了。”
“修煉這種事情,啥時候不能做啊,我看啊,還是下一代的教育問題重要。”
“……”
同樣的場景,同人的人群,不同的借口,這一幕爭著搶著要收小音爵做徒弟的一幕竟與前不久大殿上眾人推三阻四的那一幕意外的相似,像是兩個不同的時間點重合在一起,嘲諷著人性的低劣,虛偽滑稽地令人止不住地想要發笑。
眾人掙來搶去當然得不出什麼結果,於是,他們又一致把視線投到大長老的身上,渴求著以公正嚴明而聞名的大長老能夠為自己出言,將小音爵劃到自己名下。
音爵不是一個掌控欲過剩的人,相信他這個年齡段的孩子也談不上所謂的掌控欲,但這並不代表他願意任由自己像貨物似的被一群人挑三揀四,他緩緩抬起頭,聲音很低,卻也足夠堅定,在一一望過這些長老們的時候,灰色的眼眸隱隱劃過一抹嘲諷似的笑意,轉瞬即逝。
他一字一頓地說:“西、門、旻、寧。”
眾長老顯然一時沒有反應過來,“哈?”
音爵咬了咬下唇,他直直地望著大長老,灰色的眼睛空洞地像是不帶有任何的色彩,語氣很輕,甚至還溢滿了著孩童的稚嫩,卻隱隱帶著某種不可反駁的氣勢,“我說,我隻要西門旻寧。”
眾長老依舊茫然,“西門旻寧?那是誰?”
大長老麵色平靜地環視了眾長老一圈,像他這樣的人顯然是不會輕易叫人看出他心底的想法的,這類善於隱藏情緒的人大致分兩種,一是演技精湛爐火純青,泰山崩於前而麵不改色;一是以不變應萬變,一張麵癱臉笑傲江湖。
大長老顯然正是後者,這種人心中的情緒波動越是劇烈,所表現出來的往往便越是麵無表情。他此時心中明顯是不滿的,因為他身邊這群整天隻知道爭權奪利、毫無建樹的老狐狸,竟然連那人唯一的一個徒弟都不記得,照這樣下去,怕是他們哪天連掌門是誰都會遺忘吧?
頓了頓,也不知他想到了什麼,臉上的冰冷神色瞬間有所緩和,他解釋著說,“是純劍的徒弟。”
眾長老臉色一僵,之前被小音爵駁了麵子已經很讓他們難堪了,更何況還是被區區一個連名字都讓人無法記住的後輩給比了下去,有心想說些什麼來打消小音爵的決定,卻又拉不下臉來,最後還是脾氣稍稍有些暴躁的王長老粗聲粗氣地說了一句,“純劍的那個小徒弟?他恐怕還沒有資格收徒吧?他自己還是個半大的孩子呢。”
音爵微微歪著頭,他精致的麵容即使由始至終都不帶著笑,冷漠得近乎於殘忍,看上去卻依舊純真可愛,灰色的眼睛眨也不眨,仿佛完全感受不到那份長久的暴露在空氣中的幹澀與難耐。尚且稚嫩的嗓音裏並沒有絲毫的不耐煩或是任性倨傲,語調平平淡淡的像是不帶有絲毫的感情似的,卻硬生生地生出一種叫人無法拒絕的力量:
“我隻要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