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二 第3章 黏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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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庭月有些古怪地看著麵前的人,聽這人的口氣吧,當是與自己相熟的,隻是在京城裏算得上相識的人,應當都已經作古了,這個人很年輕,衣著華貴,模樣頂好,在京城的一眾公子哥兒當中算得上是出類拔萃,不過對於晏庭月來說,看慣了華宣和源兆,這樣的相貌也就不過是還算不錯。
但是這個人卻偏偏生了一雙極好看的眼睛,眸水清明,線條清晰而流暢,飄逸得好似毛筆勾勒出來的一樣,層層渲染,風韻到了極致。
有些狠,有些凶,有些風情,有些慵懶,甚至有些狡猾,就如小溪中的一尾遊魚,幹淨透徹靈巧機敏,尾巴一甩,你卻不曉得他下一刻會遊到什麼地方去。
對方微微眯著眼,睫毛又長又密,在眼瞼下淺淺的掃了一圈淺影,晏庭月望著那雙眼睛,記憶終於漸漸清晰起來,驚呼出聲:“趙竹其?”
那個莫名出現又莫名消失的人?
那個即便蒙塵也依舊有著漂亮的水眸的人?
那日夜裏的人與眼前的人重合起來,果真是他!
“然也,然也,兄弟你總算記起來了。”趙竹其得意地眨著眼睛,晏庭月這才發現他的臉頰邊上居然帶著兩顆小酒窩。他覺得有些不大真切,在他百般惆悵的時候,忽然出現一個在他印象頗為奇怪的人,然而這個之前穿的比乞丐還乞丐的人,現在卻相貌堂堂地站在自己的麵前,又是一場戲麼?
馮太傅或許沒有欺君罔上,他們或許根本還沒有到京城,這一切或許都是一場夢吧。
啪的一聲,肩膀上被搭了條胳膊,有些沉重,真實的觸感,讓晏庭月不得不承認,他沒有在做夢,隻是,為什麼會如此的戲劇化。
馮太傅倘若真的有罪,怕是結果不會太樂觀,那麼趙恒該怎麼辦?他是馮太傅的血脈,會不會被殃及到,這株連九族的禍事,也不是不可能出現。晏庭月緊了緊趙恒的手,不能,他答應過綠堯要好好護住這個孩子,更何況,相處這麼久,也是有感情的。
看來,隻能另想辦法了。
他這邊正神思亂飛,再回神時候,發現已經站在了一棟華樓之前,門口掛著兩個大紅燈籠,燈籠上方是一個金燦燦的牌匾,上書三個大字:同福樓。筆力雄渾,顯見功力,就是那字,叫晏庭月眉頭跳了兩下,三個字統統鎏了金,富貴盡顯,不用猜就知道這地方定是平民老百姓來不起的地方。
晏庭月看著搭在臂膀的手,居然渾渾噩噩地就被帶到了這邊,是自己太不小心了,還是這個人有特別的本事叫人不容拒絕?趙竹其猶不自知,亮出森森白牙,他手指上的那顆大玉扳指簡直是閃瞎了眼,晏庭月拍開他的手,退後兩步:“時辰尚早,我們還有其他事情要辦,就不在此逗留了,咱們後會有期。”他說完這句,忽然不自覺地笑了,那日趙竹其忽然走到時候也是說了後會有期,居然還真的是有期了,哎,他能不能現在把這句話收回啊,眼前這個人無論是敵是友都是一個麻煩的人,以前可能覺得結交也無所謂,當作一個樂子,但是如今趙恒一事就夠他頭疼,也沒有心思應付這人了。
說完話正打算走,趙竹其慢悠悠地說:“兄弟難道不知道,這裏可是有京城三絕之一的烤雞?既然來了,怎麼也要嚐嚐吧。”他好像很了解一夥兒人一樣,說完了還衝著白九重笑笑,“看我這孩兒,瘦成這樣,怎麼都要補補吧。”
晏庭月的眼皮直跳,瘦?!九重要是瘦的話,他隻能說沒有胖的娃娃了。
白九重的眼睛亮了。
趙竹其的陰謀得逞了,他率先走了進去,來到裏麵,拱手作了個請的手勢。
踏進同福樓,裏麵客影幢幢,飯菜飄香,不同於一般的酒樓,這裏布置地很是雅致,桌椅古樸中透著匠心,少了些喧嘩,多了些文藝,這掌櫃的倒是有些本事的。
趙竹其選中一張角落的位子,招來小二,隨口就報出幾樣,最後要了兩隻烤雞,白九重伸出三個小指頭:“兩隻好,兩隻好,好吃。”高興地連二和三都分不清了,眼睛眯成了一條縫,真真像隻饞嘴小狐狸,晏庭月側過頭裝作沒看到。
小二連說客人有眼力,點的可都是招牌菜,抹了兩下桌子後離開,趙竹其開始如數家珍:“這同福樓啊,出名的烤鴨就不說了,這銀苗豆芽菜、春不老炒冬筍、油炸燒骨雖說都是些尋常菜,但就是做的不一樣,八珍玉食水路畢華也不過如此,你們待嚐了以後便知了。”
晏庭月穩坐泰山,麵上紋絲不動:“趙兄客氣了,這麼多菜讓你破費了。”
趙竹其搖搖頭:“無礙無礙,兄弟之間還計較什麼。”
晏庭月認真看了他兩眼,覺得他不像是在說謊,也料定他身上必有銀子付賬也就閉口不言了。既然有人要請客,那麼不吃白不吃。
等待的功夫,白九重管晏庭月要了之前買的糕點,趙竹其看到也要饞上一個,小狐狸小氣,捂著袋子不肯給,趙竹其在他腰上撫了兩下,白九重扭啊扭的,到底受不住癢,手一鬆,袋子就掉出來了,趙竹其迅速地拿了塊糕,捏在手中洋洋自得:“哇哇,真香,多久沒有吃到這糕了。”他啊的張開血盆大口就要吃,沒想到有一個更大的血盆大口在那等著,手指頭一陣濡濕,再然後就是白九重已經吧唧吧唧地在咬了,趙竹其看著手指中間還殘留地一丁點殘渣,無語望天,這死小孩。
白九重挑釁地搖頭晃腦,忽然臉色一紅,從凳上跳起來,舞來舞去,小胖手戳進嘴裏不知在捅什麼。晏庭月對於這兩個的一番行為是一陣眼皮跳,他保持著淡然的心態坐在邊上喝茶發呆,等發現小狐狸的情況的時候,趙竹其已經扶在桌上笑得抬不起腰了,他無奈地上前蹲下身,看著呼呼噴氣,圓眼睛已經竄上濕意的小狐狸哭笑不得。
白九重又委屈又氣憤,看著趙竹其,恨不得上前咬幾下,奈何,天不遂人意。
晏庭月捧住他的下巴,溫柔道:“給糯米黏住了牙?”
白九重不懂什麼是糯米,但確實糕粘在牙上,難受得緊,點點頭淚盈盈地安靜下來。
晏庭月把他抱起來,回到位上,輕輕掰開他的嘴查看,邊弄邊說:“九重啊你這麼笨,離了我可怎麼行哦?”
小狐狸正糾結著牙齒,所以難得地對於晏庭月的玩笑表現地很乖巧。
陽光透過角落那裏的窗欞斜射進來,正好鋪在了晏庭月的身上,他的目光很柔和,仿佛要溺出水來一般,懷中的小娃兒乖巧聽話,如同一幅再美不過的絹畫,叫人不想出聲打破這樣的和諧這樣的美。
一旁的趙恒端正地坐著,他的腰板挺得很直,豔羨地看著,一路走來,月叔叔對他也是關愛有加,有什麼好吃的從不落下他,可是,他微微低下頭,盯著自己麵前的茶杯發愣,杯裏有幾星茶沫子浮浮沉沉,舌尖有些發苦,可是明明是一口茶都沒有喝。
趙竹其從桌上抬起頭來,懶洋洋地掃了一眼趙恒,他的目光無比清亮,叫敏感的小孩兒忽然打了個寒戰。趙恒再抬頭時,卻什麼也沒發現,晏庭月依舊抱著小狐狸,趙竹其在邊上笑眼眯眯地看著,時不時說上兩句,他甩甩頭,拍拍胸,錯覺吧,明明什麼都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