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庭月起身踱到白九重麵前，他開始還以為小狐狸是醉酒了，可是看現在的情形似乎不太像。
    小小的身體微微地顫抖著，茸茸的小耳朵也很痛苦地抖動。
    緊閉的眼。
    緊閉的牙。
    緊緊縮著的小爪子。
    整個蜷縮成一個球狀，看上去似乎是受了極大的痛苦。
    晏庭月的心不由往下沉了沉。
    然後就聽到了小東西有些模糊的囈語。
    白九重隻覺得渾身越來越難受，它不明白怎麼了，腦袋脹脹的，內丹像是出了問題一般，不受控製地在體內亂竄，還越來越熱。
    它無意識地喊著晏庭月的名字，恍惚之中，感覺自己被一個暖暖地懷抱抱了起來。
    那懷抱很熟悉。
    還散發著清香的味道。
    他努力地在那懷抱裏尋找安慰，可是一陣一陣的痛苦向他襲來。小狐狸熬不住終於張口隨便咬住了個東西。
    晏庭月一陣吃痛，他想不通，小狐狸為什麼對他的胸這麼執著，經常做夢的時候咬他的奶頭，現在更加是直接當胸一口，咬得要多狠就有多狠。
    哎，沒娘的孩子的怪癖麼？
    看著小狐狸被折磨地快要翹辮子的樣子，歎口氣，隨他咬去了。
    白九重越發難過起來，剛開始肚子火燎火燎的，現在腦子也跟著像是要炸開了。他忍不住想，自己不會就這麼一命嗚呼了吧。
    一命嗚呼是它不久前才弄明白的意思。
    就是死掉。
    而死掉的意思就是再也見不到了，無論他怎麼找怎麼喊怎麼叫都不會回來了。
    小狐狸這時候才明白狐狸爸和狐狸媽是死了。
    當時知道狐狸爸媽是死翹翹了的時候，還偷偷地抹了眼淚，但是後來那個可惡的晏庭月說生死有命，天道輪回。
    他雖然聽不懂，可是也知道那人是在勸慰他。
    那麼現在是不是自己也要翹辮子了？
    要是。
    真的死了。
    是不是就能見到狐狸媽，狐狸爸。
    要是。
    真的死了。
    是不是就不用再被欺負了，不用洗衣服，不用燒菜做飯，不用去捉魚捕鳥，不用被野雞啄。
    可以跟以前一樣快活。
    可是，心裏似乎有另外一個聲音在說：不能死。不能死。不能死。
    為什麼不能死呢？
    亂騰騰的腦海中晃過一個悠然若仙的身姿，眼神悠遠，眉間一點落花。
    混亂中五髒六腑都絞在了一起，就像被刀切了被火烤了被冰封了，痛苦的恨不得立時死掉結束這一切。身體好像要被拆開，又似乎變成了一個無底洞，不斷地向外吸收著一切可以吸收的。
    那些東西進來以後全部聚集在一起，形成一個漩渦，速度也跟著越來越快。
    好難受。
    好痛苦。
    誰來。
    救救我！
    晏庭月發現小狐狸的周身開始出現亮光，先是一點點很微弱，然後就越來越亮，直到亮的他的眼睛都快要睜不開了。
    心不由往下沉了沉。
    平日的閑散表情也漸漸收起來開始正經起來。
    怎麼回事呢。
    枉他苦讀萬卷也毫無頭緒，麵對這種情況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晏庭月心中一歎：他似乎比起普通人來也就是永葆青春了，其實還是個無用的人，什麼法術，什麼功力，什麼修為，他統統不會。
    早知道不應該偷懶，跟著一起修煉的話或許還能有所幫助。
    白九重忍耐不住鬆了口，呻吟出聲。孩童的嗚咽的聲音讓人心疼，周遭的萬物似乎也感覺到了小狐狸的痛苦，一時萬物寂靜。
    晏庭月輕撫著小狐狸的身體，溫柔地喚著它的名字，一遍又一遍。
    九重九重九重。
    你一定要堅持下去，我給你去捉雞，讓你每天都能吃雞，每天都飽飽的，我不讓你洗衣了好不好，不讓你拾柴火了好不好。
    九重。
    我的九重。
    溫柔的聲音隨著風兒飛呀，飛呀，飛遍了整個山頭，也飛到了小狐狸的心裏。那些美妙的聲音仿佛幻化成了甘霖澆灌了他被折磨的吃痛的身體。
    炸裂的腦袋又陷入了一個漩渦，飛速地旋轉。
    許許多多的前情舊事都麵孔朦朧地呼嘯而來，如同開啟了閘門，隔著忘川，遙遙地瞥見了前生，那兒大朵大朵的彼岸花開的正豔。
    浮光掠影，白光點點，看得不甚分明。
    唯有這一直不斷的溫柔的呼喚，侵染過來，浸到心裏，鈍鈍的疼。
    模糊之中，仿佛有個人在那兒遙遙地看著自己。明明是麵目不清的，卻覺得他在對著自己笑，那笑容輕輕淺淺，如春日的風，不是很強烈，卻是很舒服。
    下意識裏就生了親近。
    慢慢地想要靠近，想要捉住他，想要。
    擁抱他。
    白九重跟著慢慢地追過去。彼岸花在風中紛紛揚揚地晃著，就跟一個個調皮的孩子，綻開著絢麗的笑容。
    終於離得近了。
    可是，那抹身影漸漸消散。
    “不要！”
    白光大作，亮徹天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