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一行人
    官道邊的小小茶棚裏寥落地坐著幾個客人，煮茶的老翁不住歎息，這天氣轉涼，出行的人少了，過路歇腳喝茶的人更是少了，這茶水鋪的生意可正是慘淡啊。
    忽然間幾個身影出現在簡陋的茶水鋪，老翁隻是恍了一下神，竟不知到他們是怎麼來的。
    老翁在這官道上也擺了二十幾年的茶攤，也算有幾分認人的眼力，知道這幾個人自己怠慢不得，急忙起身提起茶壺向外麵走去，準備好接待客人。
    “幾位公子小姐請坐，老頭子這就倒茶。”老翁忙將幾條凳子擦了擦，揭起倒扣在桌上的茶碗，先注入一點將碗洗洗再往碗裏倒茶。
    “老先生這裏可有做工好些的雲煙茶麼？”年輕的紅衣女子麵似皎月眉若新月，長得極是靈秀可愛。
    “這個，老頭子這裏好些的隻有月琴城本地產的落英。”老翁心中原是有些惶恐，聽得小姑娘語氣客氣，倒也不覺得不怕了。
    “主上愛喝戲稱的雲煙，老先生知道哪裏可以盡快找到？請告知在下。”旁邊的清秀少年接話，同樣和那女子一般謙和有禮。
    “過了這個山頭進了城，在味軒裏就有。”老翁指著不遠處的青山。
    “那謝過老先生了。”少年聽後，立即道謝，朝那方向走去，竟不見他急得匆匆地跑，隻瀟瀟灑灑地邁著步子，不一會兒竟消失在山頭。老翁不禁驚歎，又有些詫異地看著仍舊留在小小茶棚的一男一女。
    “老先生，勞駕您再幫個忙，收拾收拾這茶棚，我家主上想借老先生的茶棚稍作歇息。”紅衣的女子又開口道。
    “嗯，好的。老頭子這就收拾”老翁覺得有些奇怪，雖然月琴城離這裏還有好幾裏路，可是天還未黑，趕著進城綽綽有餘，這幾人竟執著地要在這簡陋的小茶棚休息。然而，老翁是也算是明白人，知道這該問的就問，不該問的呀還是裝作什麼都不知道的好。
    老翁收拾起茶棚，將桌椅都擦了一遍，回到小小的灶間時，見那幹淨漂亮的像千金小姐一樣的姑娘異常麻利地將燒得黑不隆冬的茶罐洗了個黑得發亮。
    另一個沒開口說過話的英俊青年穿著一襲青衣，一手握著烏黑大刀，英氣逼人。他圍著小棚四周看了看，又拿起所有的茶罐茶葉嗅了嗅，才在被老翁擦得幹幹淨淨的凳子上坐了下來。
    其他喝茶的幾個客人見了這等架勢，匆匆留了銀子走人了。隻有灶上被捂得緊緊的茶水罐輕微的咕咕響從斟茶的壺口冒出一點點熱氣。
    不多時，那少年便回來了，笑嘻嘻地拿著雲煙衝那紅衣女子道：“畫影姐，我很快吧？”
    那女子莞爾一笑：“好了，小林，去休息吧。”接過茶，那女子就開始煮茶。
    那叫小林的少年不像青年一樣坐得住，不時站起來往路口方向走走停停。
    “小林，安靜。”青年蹙眉淡淡道。
    “切，紫殺就是毫無生趣，跟喬姐姐一樣冷冰冰的，像個老頭一樣。”少年皺皺鼻子，卻聽話地安靜坐在一邊。
    不多時，沉默的青年忽然開口說：“畫影，主上到了。”
    “嗯，時候剛好，準備上茶，小林，擺茶盞。”畫影利落地應聲。原本一直小股小股冒白霧的茶壺口忽然冒出了大大一團熱氣，水開的聲音咕嚕咕嚕傳出。
    小林從包袱裏取出茶海、茶盞等物一字擺開。白底黃花的茶盞看起來平常，那瓷質細膩光滑瑩白，釉質清亮，自然是用慣粗瓷的尋常人家見也不曾見過的上好質地。
    將用紙包包好的雲煙拿在手裏，女子隻輕輕捏了幾下，再打開紙包時，裏麵的沱茶已經變分離開來，一陣清香撲鼻而來，老翁不由得深吸了幾口氣。
    老翁沒見過這麼精致的煮茶方法，漂亮的茶盅擺開，綠色的雲煙輕輕地倒入一些在茶海之中，滾燙的開水順著茶海的邊緣注入，香味變更為濃厚起來，綠色的茶葉舒展，沉浮翻滾回旋，像極了在雲霧環繞中若隱若現的青色峰巒。
    畫影端起茶海緩緩往茶盅中分茶，然後又從茶盅中濾過浮在水麵的細小茶末，再將茶水注回茶海。動作極為細致從容，甚至連執杯的方式都全是手指指向內側、身體微傾，帶著優雅的味道。
    畫影剛將茶盅擺好，就緩緩退開垂首立於簡陋的茶棚一側，少年和青年亦是恭謹，立於兩旁。甚至，少年還特意將原本整潔無暇的衣服理了理。老翁見此情景，亦不由自主地扯了扯自己的粗布衣裳，順著三人的目光朝路口望去，連眼睛也不敢多眨一下。
    一頂黑色的八抬大轎出現在三人眼前。抬轎的人亦是一襲黑衣，訓練有素的抬著轎子向前。轎子旁隨行的白衣女子麵容姣好，眉心一點朱紅讓本就美麗的麵孔更添些許嫵媚，在老翁看來，這白衣女子沒得好像不食人間煙火般的仙子。
    “主上！”三人恭敬地齊聲叫道。因為三人的恭謹，老翁感到有些不安。
    轎子輕輕地放下，落地無聲。轎夫安靜地弓著腰立在一旁，白衣女子將一雙雪白的葇夷伸到轎門口，為轎中人撩起簾子。
    老翁張大眼睛，想看看值得這麼多不同凡響的人尊為主上的人是個什麼樣的人。也許，這也是不該他知道的，但是，老翁還是忍不住好奇。
    跨出轎子的腳上穿著黑色的鹿皮靴子，上麵繡著金絲，一看就十分的名貴。看到這樣的靴子，老翁不由自主地躬身。
    緊接著，黑色的袍腳露出來，出現在眼前的人讓老翁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黑色沉寂的衣袍幾乎及地，鬆鬆地被一根同色的絲綢腰帶攏著，風一吹，飄飄欲飛，肩上圍著雪白的皮毛披肩，長長的絨毛隨著十月的寒風輕輕飄蕩搖曳。一張臉上似乎沒什麼表情，又似乎天生有著一股子倨傲。隻在那一抬眼將目光射向老翁時，老翁有種自己是被打碎了在硬生生地再拚湊在一起的感覺，這種感覺讓老翁不由一寒，不敢對視不敢輕易妄動。甚至，老翁被這樣的感覺震撼，幾乎忽視了這個男人俊美如神祗的容顏。
    突地，男人扯起嘴角露出一個淡淡的笑容，就像冰山融化了一般。老翁以為自己在做夢，不由得傻了眼。
    “閣主，請用茶！”男人收起笑，好似剛才那個笑容隻是人家花了眼。走進簡陋的茶棚，看到簡陋的桌椅，男人不著痕跡的緊了一下眉頭，一掀衣袍坐下。
    畫影開始往茶盞裏倒茶。
    男人如夜色一般的黑瞳裏閃過一絲讚許，執起茶盞，抬至眼前，慢慢地旋轉著茶盞，靜靜地欣賞，然後微微仰頭，慢慢飲幹。
    老翁這才回過神來，長長舒了口氣，不由自主地看向男人，老翁下意識地低了頭，明明那男人沒有看他卻聽得他閑適地道：“老先生不必緊張。”仿佛隻是著他的一舉一動般。
    老翁連忙點頭，臉上激動得飛起一團緋紅，還是拘謹地絞著自己的粗布衣。
    “老先生，這月琴城最近可有些什麼事兒發生？”白衣女子聲音聽來柔柔的，卻沒什麼語氣情緒，冷淡淡的。
    “這月琴城嘛，倒也沒什麼大事兒發生，平日裏都是城主家那小霸王惹得大家雞飛狗跳的，添了不少樂子！”老翁如實回答，不由得放輕鬆了。“這部，前些天，也不知道是不是熱了什麼不幹淨的東西，昏迷了兩三天，還是個落魄道士救醒的。。。。。。。”將事情說了一遍，說完才發現自己好像多嘴了。抬頭看了看男人，見他隻是把玩著茶盞，並為表露出一絲不高興，反而聽得很有興致。
    “還有麼？”男人靜靜的問道。
    老翁自以為他在問明月的事情，便說了及格好玩兒的。也沒人出聲打擾，都隻是靜靜的聽了。
    待老翁說完，天色也快要暗了下來。突的想起了什麼，又道“對了，東鄰家的二少爺東臨陌回來了，在隔幾日便是他的生辰，月琴城便會更熱鬧了。”想起前幾年東臨陌打馬從這裏經過的時候，那驚鴻一瞥，實是一個俊逸非凡的好兒郎。
    “那我們便去會會故人吧！”男人站起身“喬落，你和我一起去，畫影你們三個先回去吧！處理好該做的事，等我回來。”
    “是，主上”四人異口同聲的回答道。
    “老先生，幸苦您了！”畫影拿出兩錠白銀“這些錢，您拿著。”
    “這。。。。。。。。那就謝謝各位公子小姐了！”老翁笑著將錢收進懷裏放好。
    “喬落，走吧！”男人大步向前，白衣女子靜靜的跟在後麵。
    “哼！主上也忒偏心了，每次都帶著喬姐姐玩兒，都不帶小林！”小林扯了扯衣服帶子，嘟著嘴說。
    “嗬嗬，行了啊，小林！哪次你闖了禍，不是你喬姐姐幫著你？你還吃她的醋？”畫影捂著嘴笑。
    “走吧。”紫殺簡簡單單的兩個字。
    一行人，和不再用的上的空轎子，向著來時的方向去了。
    老翁看著他們走遠，回轉身一看，哪裏還有那兩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