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驚，方無羨？一腳錯開掉了下去，閉上眼的時候，她居然一點失重的感覺都沒有。崖底又是另一番景象——袖口雕著翠竹的女子麵對著她站著，那女子傾城清麗，一如初見，而身後又是一個萬丈深淵，一個黑影突地從某處閃了出來，黑袍的蒙麵殺手一掌擊在與她對立著的那名女子身上，那女子朝著她所站的方向輕笑了一下，那笑意似乎再說：你總算來了！
    你看得見我？你認識我嗎？我們真的認識？
    你可知道……我是誰？她從那名殺手身上穿過，一躍而下，她隻見她素淨的臉上笑容漸淡……
    我就是方無羨！而你，亦是！
    她不明白，還未待繼續追問。
    “姑娘，醒醒！”一陣搖晃聲將她吵醒。她從蹲坐的地方費力地站了起來，果然是夢！她心歎三聲。
    那男子腳邊堆著一些不多亦不少的幹柴，那雙沾著枯泥的手猶自黏在她雪色的衣袖上，她眉頭一挑。男子見她作此舉動，故意往她另一隻水袖上又是一抹——三個細長烏黑的指印華麗麗地畫在了衣布上。
    這人怎麼這樣！她狠狠地刮了他一眼。
    那人鳳眼眯成兩個小彎月，卻不再答話，自去搭火。
    她靠在陰冷無月的角落裏，抖著兩烏黑的袖口席地而坐。不遠處柴火通明，卻隻容得下一人身影。
    難道這就是不勞作的後果？她淒慘地蹲著，比監獄裏蹲牆角的勞改犯還要自怨自艾。“喂！你叫什麼？”那男子一邊燒著菜葉水湯，一邊隨意地問著她。
    升級了！這回不用姑娘了，改用喂了！她要是再不告訴他是不是還會出現更高級的稱呼？
    “……夜盡月！”她被逼無奈地答道。
    “……”他嘴角不自禁地一抽，方穀主，你行啊！這麼大半天的不回答原來是為了給自己改名！
    她小心翼翼地挪了過去，“……那你呢？”她湊近了看不知從哪裏淘來的破大鍋裏翻滾著的菜葉，又低下頭瞅瞅那空心的火堆。
    “昭紫雲！”他往裏麵多加了幾根柴火，說。
    不消一會兒，她捧著菜湯喝得十分愜意。就像狗改不了吃屎，人終究還是離不開熟食！吃飽喝足之後，昭紫雲伸出一隻手，倘開手掌放在她眼前。
    “幹嘛？”不會是……向我討菜錢吧？她一驚。
    他似乎一眼就明白她的動機，收回手說：“你欠我的，莫忘！”
    她一臉為難，幹脆地說：“那不是你自願的嗎？”我又沒硬搶。
    他暗忖：堂堂神仙穀穀主什麼時候成這副德行了！你還真是深藏不露。
    他歎了口氣，說：“一隻雞。”這事扯平。
    就在這時，林間傳來一陣“咯咯”的聲音，她“嗖——”地跑出去抓雞。遠處一人一雞鬥得好不精彩，他斜躺在上頭一個古樹，掏出懷裏的瓜子，嗑得異常悠哉。雞飛，則人跳，雞啄，則人掐。
    她完全不知道該怎麼用武功去弄死一隻雞，跟隻禽畜，她怎麼好意思刀劍相向，還有一個原因是：她根本不知道這具身體到底會不會武功！
    束手無策卻毫不甘心是人最憋屈的時候，而這種時候要是還有個人不僅袖手旁觀還朝你身上猛扔瓜子殼，那心頭火蹭蹭蹭就往外竄……
    “你就不能扔準一點！”她朝著那隻與她玩著躲貓貓的雞吼道。樹上的昭紫雲卻知道她是在朝他吼，他慢條斯理地收起手中未磕完的半包瓜子，毫無懺悔之意地說：“準頭失算！”
    “那就不要扔出來丟人！”她抬頭朝向他，閃上一記刀眼。
    他假正經地抿著嘴，抬手揉揉憋笑憋到胃抽筋的腹部，一躍身飄了下來，那野雞此時也是一副強弩之末的疲憊樣。他拿出袖口的小型瓷瓶，拔開紅色裹布的木塞，往那隻雞麵前抖了些粉末……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雞”不擇食——雞要是真餓了，它也會不挑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