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五章 無上天(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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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無上天(2)
時間似乎就此凝固了,葉子卿一直僵硬的站著,他無能為力的看著玉瑾鳳慘白的麵孔,看著那銀白色的血滴難以停止的跌落,終於發現自己是多麼的渺小——他連一個、任何一個安慰的詞語都講不出來。
他,葉子卿,作為一個和玉瑾鳳認識了五年的朋友,作為一個幾乎與玉瑾鳳無話不談的朋友,作為一個了解了玉瑾鳳真正悲哀的朋友,他清晰無比的知道,任何一個安慰的言語對玉瑾鳳來說都是蒼白的,毫無意義的。
比起那個人本身所承受的壓力,比起那個人本身所承受的絕望,言語反而像是惡意的諷刺,隻會給他帶來無法言喻的傷害。
他隻好上前,抱住玉瑾鳳,懷中的身軀極為冰涼,抱住之後的感覺就像是抱住一塊寒冰,縱使是隔著衣衫,那種深入骨髓的寒意也是無法忽略的。
這是獨屬於雪山玉族的特點——從他們出生起就被賦予。
時間是沉默的。
他們是沉默的。
“阿瑾,別放在心上……”
忍受不了這讓人窒息的安靜,葉子卿開口。
沒想到……
“鬆開我。”
玉瑾鳳的聲音很果斷,果斷的讓葉子卿一下子愣住了。
“你身上的珠寶太硌了。”
玉瑾鳳這樣說,葉子卿忙將手鬆開,不知現在該說些什麼,隻是有些尷尬的站在那裏。
“嗬嗬……”
看見一向從容自若的葉子卿露出這樣的表情,玉瑾鳳不知怎麼著心情就好了起來,他本就極美,這麼一笑更加讓人“魂飛魄散”。
葉子卿看玉瑾鳳恢複正常的樣子也鬆了口氣,調笑道,“美人,你現在是在使用美人計嗎?”
玉瑾鳳眨著纖長的睫毛,“你覺得呢?”
“可惜可惜……”葉子卿故作可惜的搖著頭,“貧僧已然遁入空門,一心求佛,紅塵之事萬萬難以打動貧僧一分,還請施主不要自誤。”
“大師……”玉瑾鳳逼近,“人家不好看麼?”
看著近在咫尺的美麗,葉子卿不為所動,“佛祖曰,‘空空既是色,色即是空’在貧僧眼裏,施主與別的人並沒有什麼不同。”
“真的不一樣嗎?”玉瑾鳳楚楚可憐的看著葉子卿,“大師這麼說,就不怕傷了瑾鳳的心?”
“阿彌陀佛!”葉子卿高頌佛號,“施主說笑了。”
“怎麼是說笑呢?你可以還俗啊!”玉瑾鳳學著白梵的樣子放電,一雙鳳眼電波流轉,“子卿,人家傾慕你好久了……難道你真的不為所動嗎?枉費瑾鳳一番真心……”
縱使葉子卿功力深厚現在也有些吃不消了,“施主請自重!”
“子卿!”玉瑾鳳撒嬌,“你就要了人家了吧……”
“咳咳……”
葉子卿一口氣沒喘上來,開始咳嗽。
他看了玉瑾鳳一眼,惡寒,這人……。
“哈哈……”
玉瑾鳳毫無形象的狂笑了起來,他扶著葉子卿的肩膀,“葉子……。哈哈……不行了,讓我……喘口氣……哈哈……太搞笑了……”
葉子卿咬牙切齒,這家夥真是個惡魔。
卻長了一副天使的麵孔。
詐騙啊詐騙!
好容易玉瑾鳳笑夠了,才拍著葉子卿的肩膀,“葉子,跟你認真的,你是真的不準備離開麼?”
葉子卿斂眸,“目前還不準備離開。”
兩個人就有沉默下來。
好一會兒,葉子卿才又問。
“阿瑾,剛剛那個人……”
“是無上天的人。”
玉瑾鳳毫不避閃,“你別忘了,今年我已經二十歲了,接到必殺令也有兩年了,這種事很正常。”
“……”
葉子卿講不出話來。
身為雪山玉族人,從十八歲開始被追殺,他怎麼就能說得這麼……輕描淡寫?
十八歲……
還隻是個孩子。
今年他二十歲,依舊很年輕,卻被無上天的瘋子追殺了兩年。
比起葉子卿的沉默,玉瑾鳳就顯得很坦然,他從身上拿出一枚純金打造的令牌,“有興趣就看看吧,也好知道知道無上天傳說中的必殺令。”
葉子卿默默接過,可怕地殺意便排山倒海般的襲來,那樣的殺意幾乎讓人連呼吸的力量都沒有,強忍不適,葉子卿細細端詳。
純金打製的令牌握在手中的感覺沉甸甸的,一個巨大的“殺”子在令牌上咆哮,仿佛是一隻蟄伏在深淵的猛獸,帶著一種君臨天下的氣質,讓人不得不心懷敬畏。
葉子卿握住它,眉頭越皺越深,“真是群瘋子!”
拿著這東西,幾乎無時無刻都有被刺殺的危險。
“阿瑾,你就這麼心甘情願的被刺殺?”
玉瑾鳳那會封殺令,落寞一笑,“誰叫我是個妖孽呢?”
妖孽……
葉子卿小心的看了看玉瑾鳳的傷口一眼,不出意料已經完全的愈合了,連痕跡都沒有留下,隻有地上銀白色的血液昭示這不久前的慘烈。
“瑾鳳……”
葉子卿覺得心裏很難受。
“好了!”玉瑾鳳安慰的拍拍葉子卿的肩膀,“無上天的人不會再囂張太久的,葉子,你覺得我能容忍我的族人生命時時刻刻被威脅?”
葉子卿沉默了,他看著玉瑾鳳閃著光芒的黑眸,那一種睥睨天下的氣勢……
他注定,這一生都不會平凡。
因為他是雪山玉族人。
也因為他是普通人眼中的異族。
“你這回來……”
葉子卿問出了困惑自己許久的問題,剛一出口,卻被玉瑾鳳打斷。
“我不是單單來看你的。”
“那……”
話語又被打斷,葉子卿抬頭,對上了玉瑾鳳深不可測的眼眸,“我這回來是找你幫忙的。”
“……”
沉默,再次降臨。
“你要去不死山了?”
雖是疑問,卻是肯定的語氣。
“……”
“回答我!”
葉子卿有些生氣了。
“我別無選擇。”
這就是變相的承認了。
又是沉默。
“你瘋了你!”
這四個字幾乎是吼出來的,他激動地揪住玉瑾鳳的衣領,“你簡直是瘋了,你就這麼忙著去找死?”
“我別無選擇。”
回答他的,依舊是玉瑾鳳平靜的聲音。
抬頭,那雙漆黑的眼眸中有一種不容拒絕的堅定,黑漆漆的顏色仿佛在吞噬著人類的靈魂,葉子卿頹然鬆手,倒在椅子上。
“你一定是瘋了……”
玉瑾鳳沒說話。
“別無選擇?”葉子卿苦笑著看向玉瑾鳳,“就是為了你的族人?”
“這是我的宿命,”玉瑾鳳的依舊平靜,聲音中卻帶著一種惑人心魄的力量,“這是我不可逆轉的宿命。”
葉子卿一下子就不知道自己該怎麼反駁了,僵了僵,垂眸。
這是我不可逆轉的宿命……。
那個人說著這樣無奈的話語,眼的確沒有一絲一毫的不甘,隻是,他那樣子心高氣傲的人,如何能任憑命運的擺布?
宿命,真的是不可逆轉的嗎?
縱使是……
我也不願意相信。
更不敢相信。
“阿瑾,”葉子卿低頭喚那個人,“站在朋友的立場,我不支持,更不讚成你去不死山,你會連你的命都丟掉的。”
玉瑾鳳就很溫柔的笑了,那一個瞬間,他像是降臨人世的仙子,聖潔,美麗,讓人著迷。
——一如他們第一次相見。
“葉子,”玉瑾鳳抱住葉子卿華麗的身體,輕柔的聲音讓人安心,“可是葉子,你知道嗎,比起死亡,我更害怕一無所成。”
我在害怕,害怕我的生命像是一杯平淡的白開水,隻要一眼就望的透徹,那樣子的安靜,經不起一點波瀾——仿佛從來也不曾存在。
我在害怕,害怕自己像是行屍走肉般的活著,不敢有理想,沒有膽量張開翅膀,按照一條筆直的先繼續毫無意義的人生。
我在害怕,我無時無刻都在害怕,我在害怕死亡時我還什麼都沒有做過,我在害怕我庸庸碌碌的活著,毫不意外的老去,理所當然的死亡。
我還沒有……我還沒有為我的族人做些什麼。
“葉子,”玉瑾鳳又道,“我們活在這世上,就一定背負著自己與生俱來的使命,我們都有著自己永遠無法動搖的信念,我情願為此付出一切,而你,”玉瑾鳳看向葉子卿,“也會同樣堅定不移的守護著自己心中那份神聖的淨土。”
守護……
葉子卿露出隻有他自己才看的明白的苦笑,你太高抬我了,阿瑾,你明知道的,我隻是個逃避了現實的懦夫,我連自己真正想要什麼都不知道。
“葉子,知道嗎,一直以來,其實我們都是一種人。”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所以我們在這茫茫人海中相遇。
我們都是為了信仰不顧一切的人。
你僅僅是為了一個諾言,甘願放棄一切枯守在深山之中,而我……也不能看著我的族人被永遠的封印。
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在我們的心裏,信仰最重。
——連生命都沒有辦法比擬。
“阿瑾,”葉子卿歎口氣,“你太固執了。”
“但是我說服了你。”
玉瑾鳳的語氣很篤定,“因為我們都是一樣的人。”
兩人對視。
“哈哈……”
“哈哈……”
大笑聲開始了飛揚。
像是一朵盛開在夏日裏的玫瑰花,奪目,而奔放。
有一種不可阻擋的力量。
——讓人心馳神往。
“你到底想要我幫你什麼忙?”
笑夠了,葉子卿看向玉瑾鳳。
“幫我看住霜兒和梵,他們兩個不能和我一起去不死山。”
“哦?”葉子卿挑眉,“那你讓他們跟著你幹麼?”
玉瑾鳳翻個白眼,“你覺得我能相信那兩個家夥會乖乖的呆在雪山?”
“原來是這樣啊,”葉子卿道,“那你又憑什麼相信我?”
“不為什麼,”玉瑾鳳的神色很平靜,“別忘了,我們可是同一種人。”
“你還真是自以為是。”
“不,是我們。”
葉子卿盯住玉瑾鳳,從那雙眼睛裏,他看見的是無邊得黑色。
“哈哈……”葉子卿放聲大笑,用力拍著玉瑾鳳的肩膀,“沒錯,我們是同一種人。”
“那你這算是答應了?”
“你說呢?”葉子卿挑眉,“看見那兩個家夥,我還以為你會讓他們和你一起去。”
“這很明顯,”玉瑾鳳聳聳肩,“我不會讓他們和我一起去冒險。”
“但三個人總比一個人要好。”
“我一個人處理不了的事,他們去不去,結果都一樣。”
說這句話時,玉瑾鳳自信無比。
“可他們還是跟來了。”
葉子卿忍不住打擊玉瑾鳳。
“那我有什麼辦法?”玉瑾鳳攤開手,“腿長在他們的身上,我要怎麼控製?”
“所以你就來利用我?”
“對啊!”玉瑾鳳毫不愧疚的點著頭,“朋友本來就是用來利用的。”
“……”葉子卿納悶了,“那你把他們當什麼?”
“不好意思,我一直是將他們當兄弟的。”
葉子卿翻了個白眼,“真榮幸可以成為你的朋友。”
“同等榮幸。”
葉子卿繼續翻白眼,“活著回來後記得給我報酬!”
“現在就可以,”玉瑾鳳摸出一兩銀子,“這筆錢是定金,你先拿去花。”
“你個不剪指甲的!摳死你!”葉子卿說著,將一兩銀子收好,“回來把剩下的錢付完。”
玉瑾鳳眼角抽搐,“說我摳你還收!”
“嘿嘿……”葉子卿燦爛一笑,“蒼蠅再小也是肉麼!”
於是兩人又沉默了下來。
“你什麼時候走?”
“今天晚上。”
“這麼快?”
葉子卿有些吃驚。
“夜長夢多。”
仍舊是沉默。
“活著回來。”
“嗯”
“你還欠我錢呢!不許賴賬,否則就算追到十八層地獄也不放過你。”
“……”
玉瑾鳳鬱悶了,難道他的人品已經差到隻能進十八層地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