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午飯，樓以洺抱著喝了藥有些昏昏欲睡的言雪回到了房裏。
    “睡一下吧，言兒。醒了我們再上路。”他柔聲道。將懷裏已經睜不開眼睛的孩子小心翼翼的放在床上，幫他蓋好了被子。就這麼守在床邊也沒有離開的意思。
    “我沒關係的，那個洛月找洺不是有事情嗎？洺不用管我的，去忙就好了。”言雪搖搖頭，不想因為自己而耽誤了樓以洺的事情……這樣會顯得他隻是一個拖累……他真的不想這樣……
    樓以洺怎麼會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俯下身，親親他的額頭。他不許他最珍視的寶物有這種想法。“言兒要相信洺，要相信洺可以處理好這些小事對不對。言兒隻管安心的休息，難不成言兒已經厭煩了洺守在身邊了嗎？”
    言雪拚命的搖頭。怎麼會，他恨不得洺可以一輩子守在他的身邊才是。
    “好了，言兒快睡吧，要是再過一會燒還沒退的話。池遠一定會自責死的。”話雖是這麼說，但是樓以洺眼中的擔憂已經到了掩蓋不住的地步。如果言雪的病還不好的話，恐怕第一個自責死的就是他自己。一向喜怒不形於色的樓大教主在言雪的麵前隻是一個平凡的不能再平凡的普通人。會擔憂會焦急，會恨不得用自己的性命去保護一個人的平安。
    感覺得到來自身邊的溫暖的溫度，言雪的嘴角勾起一個幸福的弧度，不知不覺間便進入了夢鄉。
    直到樓以洺感覺到他的言兒呼吸漸漸的變得有規律的平穩起來，才斂了笑容。用傳音對著門外冷聲問道：“有什麼話就說，說完就給我滾出去。”這一刻的冷酷同剛剛的溫柔反差大得讓人懷疑是自己的錯覺，這絕對不是可以在一個人身上體現出來的兩個極端。一開口就是足夠將人凍結的冷冽，隱忍著怒氣的嗓音讓人毛骨悚然。可是，這才是洛月所認識的那個作為耀日教的教主而存在的樓以洺。
    “教主……我們什麼時候離開？”他不知道自己還能裝傻充愣的去問些什麼。
    直接去問教主想要怎麼處理這件事自然是不可能的，作為下屬肆意去打探主子的想法本就是大忌。可是……教主似乎這幾年已經不再是以耀日為第一位，而是在他的心裏有了更重要的東西。想起被教主百般嗬護的那個孩子，洛月不禁緊緊的咬住了下唇。那是他的威脅，是耀日的威脅。他不知道教主現在的心還有幾分在耀日的身上，不知道教主的注意力已經有多久都不曾放在了在江湖的身上。甚至不知道對於閻樓重回中原這件事，主子究竟有沒有放在心上，對於教中兄弟的性命，究竟有沒有放在心上……
    樓以洺顯然聽得出他話中真正想問的是什麼，略一猶豫，還是起了身。他幫言雪將被角掖掖好，又伸手去摸了摸他的額頭，見燒好像是退了些才安心的舒了口氣，推開門走了出去。
    洛月見他毫無預警的突然出現忍不住有些驚訝，但是見他完全沒有解釋意思的向前走去也隻有寸步不離的跟上。
    樓以洺帶他來到外廳，確定不會影響到言兒的休息才停下腳步。一直悠悠然然的坐在外廳品茶的步池遠見到樓以洺的出現也為免有些驚訝。“你怎麼出來了？小雪呢？”樓以洺會舍得將小雪扔在屋子裏自己跑出來？他不應給是心疼緊張的不得了，寸步不離的守在那裏嗎？
    “閻樓的事，你怎麼看？”他向步池遠問道。他又何嚐願意將言兒自己留在屋裏，可是隻有趕快解決了這件事他才能立刻回到言兒的身邊。
    “閻樓？”步池遠猛的聽他一提不覺有些發懵，一時之間不太能明白他在說些什麼。“怎麼了？”
    “洛月你將此事通知給各派掌門了嗎？”樓以洺不去理步池遠弱智的問題，轉而向洛月問道。
    “洛日已經在得到消息的同時通知了各派。”洛月低頭恭謹的答道。
    樓以洺點頭，也還算是處理的得當。“各派的反應如何？”
    “即使有燕都分壇的例子在前麵，還是有很多的門派沒有將這件事放在心上。畢竟也是十幾年前的事了，很多的門派都換了掌門人，對於上一屆武林大會的事情也都已經忘得差不多了。隻是華山派的杜無水和逍遙閣的紅卿似乎早就知道了這件事，當即就表示希望得到耀日的支持，再開一次武林大會，組織全體武林中人同心協力的對抗閻樓，誓要將赫連空再次逐出中原。”
    “哼哼，”步池遠不屑的道，“不用想就知道早有預謀的。表現的那麼明顯，目標就是盟主之位吧。”
    “全體武林中人，他的野心倒是真不小。”樓以洺倒是沒什麼表情，除了有關於言雪的事情之外，他的臉上除了淡漠也就隻有淡漠。“那群永遠也和不到一塊的散沙……如果他真能將他們團結在一起，這個盟主就給他當也無妨。隻是，恐怕那群人唯一可能一起做的事就是打倒耀日吧。”明明是攸關切身利益的問題，可他卻平平淡淡的語氣好像隻是在敘述一件與自己毫無關係的事，似乎這種小事並不值得他放半點注意力在此之上。
    洛月摸不準他話裏的意思，考慮了再三還是猶豫著問道“教主的意思是……”如何去辦這件事？
    “就說我同意了，讓他們去準備吧。”既然他們願意去折騰就讓他們去吧，反正對耀日也沒什麼影響就是了。
    “是。”洛月點頭，表示自己記下了。
    步池遠聳聳肩，“那樓教主還有沒有什麼任務要布置？如果沒有，我還要再去看看言兒，就先告辭了。”說著他抬腳就要向言雪的臥房走去。
    可是樓以洺卻是在他開口的同時就已經拉住了他的手腕，抬眼用冷冷的目光掃過嘴裏不停的嘟嘟噥噥著什麼的步池遠，後者立刻噤聲，隻敢在心裏默默腹誹。
    “一會等言兒醒了，傍晚的時候我們就出發，先去在洛陽的分壇吧。通知洛日，洛辰，洛星在這裏集合。”樓以洺命令道。
    “是。”
    樓以洺看向步池遠，一直抓著他手腕的手半點力氣都未曾鬆下。“池遠不要急著回去，不如替我在這裏和洛月商討一下接下來應付閻樓所要做的事情。事關江湖，請池遠一定要小心才是。至於言兒那邊就不勞池遠費心了，我現在過去便是。”說罷，竟然不等步池遠回答便轉身急急忙忙的離開了，一貫的處變不驚在這一刻早就消失的無影無蹤。仿佛這稍微的一瞬間的離開，就已經是要他性命一般的難以忍受。
    “喂喂……樓以洺……樓大教主你等一下……”步池遠轉身就要向外追去，開什麼玩笑，自己才不要再給他當苦力哩。
    可是他的腳步還沒有邁開，就被一直沉默的洛月開口攔下了。“步神醫……還是算了吧……”
    步池遠不解的望向他。他以為最先站出來反駁樓以洺的會是這個一向一耀日為重，甚至將耀日看的比生命還重要的家夥。可事實上，他卻是毫不在意樓以洺的離去？“你幹嘛不阻止他啊。”步池遠奇怪的看了他一眼。
    “或許我應該聽你的話……不去找他就好了。教主現在的心，已經沒有空間再放下一個耀日了。”認清了現實，心裏卻是更加的難以接受。還不如，自欺欺人來的至少還有一個努力的理由。
    步池遠聽了他的話先是一愣，隨即了然的拍了拍他的肩膀，權做安慰。“無論怎麼樣，耀日都是他一手撿起來的教。即使十年甚至二十年都沒有回去，可是耀日有難的話，他一定不會置之不理的。”
    “恩。”洛月勉強的笑了笑，隨意的應了聲。
    終歸他還是沒有問出口。不為其他，隻是不想讓自己更加的失望而已。
    ——教主，如果有一天你的言雪和耀日一定隻能選擇一個的話，你會放棄哪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