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不記得我有下過可以隨便進入雪域峰的命令吧？還是說我現在說的話對你們來說已經沒有分量了？”樓以洺站在峰頂，目光居高臨下的掃過在濃霧中若隱若現的東都，半點沒有分給恭敬的站在他身後的洛月，語氣平淡的聽不出喜怒，卻是不怒自威的令人心驚。
    洛月甚至隱隱的從話中感到了一絲殺意。
    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沉聲解釋道：“教主，不是的，實在是因為情況緊急，所以不得已才違背了您的命令……”他頓了頓，抬起頭去看樓以洺的表情，見他沒有發怒的意思才繼續開口道，“五天前，燕都分壇接到了七殺令。”
    “七殺令？”樓以洺終於轉過身來望著洛月，似乎是想起了什麼不太愉快的記憶而皺起了眉頭冷聲道，“閻樓嗎？他們什麼時候回到中原的？”
    洛月搖搖頭道，表示不知，“燕都分壇沒敢大意，向總教請了增援，刑堂堂主洛辰便帶人趕去了，可是……分壇還是沒保住……”
    “人呢？保住了多少？”樓以洺問，語速仍是不急不緩，讓人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麼，隻是愈蹙愈深的眉頭隱隱透露了他現在算不上平靜的心情。
    洛月低下頭，幾不可察的搖了搖，“隻有洛辰回來了，但是也受了難以痊愈的重傷……而其他人都……”他深吸了口氣，冰冷的空氣直直的灌進了他的肺。很難受，卻讓他暫時的壓下了情緒可以繼續冷靜的傳達更重要的事。“教主，洛辰帶回來消息說，閻樓這次的目標不隻是我們，隻要是上次在武林大會上支持驅逐閻樓的所有門派都在他要報複的名單上。”
    “所有嗎？”樓以洺喃喃的又重複了一遍，他有些想不明白赫連空用了什麼方法在區區八年裏擁有了足以與整個中原武林作對的勢力？如果因此在中原再無半點立足之地還是小事，但如果因此被滅樓的話，就什麼機會都沒有了，這最表麵的道理他應該不會不懂。“莽撞不是赫連空的性格，閻樓在這背後應該還有什麼更大的計劃？”
    “什麼計劃？說來聽聽？”
    身後的木門“吱”的一聲被打開，步池遠牽著言雪走了出來，戲謔著笑道：“我說樓大教主怎麼還沒有給我們小雪做好吃的，原來是在這討論攸關國家生死存亡的大事啊。那我們是不是打擾了？”
    樓以洺回過頭，見言雪低著頭站在那裏一言不發，以為他是生氣了，也沒理會步池遠的玩笑，幾步走過去，將小人抱到懷裏，親親他的臉頰道：“有什麼事等吃了飯再說吧。”
    “可……教主……”洛月還想再說些什麼，他上前兩步打算追上已經抱著言雪走遠的樓以洺，可是卻被步池遠一把又拉了回來。
    “步神醫？”洛月有些疑惑的望向他。
    步池遠拍拍他的肩膀，衝他嘿嘿一笑解釋道：“你放心好了，畢竟出了這麼大的事，他不會就這樣坐視不理的。不要在這麼著急，等等他應該會有安排的。”
    “……恩。”洛月早就聽說過步池遠的能力，也相信他對樓以洺的了解，所以隻是略略的猶豫了一下，便照著他的話去做，沒有再開口。
    “通知與這件事情有關的各大門派了嗎？”步池遠突然想起來什麼似的開口問道。
    洛月點頭，“恩，知道這件事的同時就派人前往了。耀日是第一個受到攻擊的門派，其他的各門各派暫時應該都是安全的。”
    “那就好。”步池遠伸了個懶腰，拉著洛月向著廚房走去，“走啦，先吃飯去吧。”
    當兩人走到了飯廳的時候，樓以洺已經抱著言雪當仁不讓的坐到了主座，洛月是第一次來，想幫忙卻無從下手，隻好坐在一旁，看著苦命的步池遠直奔廚房忙進忙出的將熱菜端上桌。
    “吃吧，別愣著了。”將最後一道菜擺好，步池遠終於可以安穩的坐下了。可當他拿起筷子才發現所有人都傻愣愣的呆坐在哪裏，連個表情都沒有。他不明所以的加了一筷子菜放到言雪的碗裏，笑道：“小雪吃啊，要珍惜我的勞動成果哦。”
    樓以洺從自己的思緒中回過神來，也連忙去給言雪加些他愛吃的菜喂到他的嘴邊，柔聲道：“言兒餓了就多吃一些，啊。”
    “等一下，”樓言雪壓下他將食物遞到自己嘴邊的手，輕輕的開口道，“洺，你知道的，告訴我你打算怎麼辦。”一起生活了七年了，就連僅僅是朋友的步池遠都可以看出樓以洺的另有打算，言雪又怎麼會不清楚他在想些什麼。
    他不喜歡洺有什麼事瞞著他。
    樓以洺望著自己懷裏的無比認真的孩子，忍不住歎了口氣。
    “小雪，有什麼吃了再說不好麼？”步池遠無奈的出來打圓場。他一直以為言雪隻是一個被樓以洺寵壞的孩子，可沒想到，他卻也不是什麼都不明白的單純。對於樓以洺，或許任何人都不會比他更了解。畢竟，樓以洺隻給過他一人了解他的權利。
    樓言雪隻是搖了搖頭。
    樓以洺對於他的執著，向來隻能是妥協。他毫無辦法的開口解釋道：“言兒，剛剛的你都聽到了。上屆的武林大會是在八年前，因為之前和閻樓的樓主赫連空有些過節，所以就聯合了其他幾派將他趕出了中原，當時，他的勢力也都散的差不多了，隻剩了零零散散的一小部分。現在不過是幾年的時間，他竟然可以恢複元氣，再次回到中原絕對是有備而來，這裏很快就會被他們找到，所以已經不能住在這裏了，但你也不能跟著我一起，他這次來這裏，我絕對是他的目標，所以……”
    “所以？”樓言雪早就猜到了他的想法，可是卻還是一定要逼他親口說出來答案。不是不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可是他不需要他的一意孤行。
    “所以我想讓你同步池遠一起去藥王穀待一段日子……”
    “啊……你讓言雪跟我回去？”
    還沒等言雪發表任何的意見，步池遠就已經先他一步的喊了出來，激動的差點沒把手中的筷子像暗器一樣扔出五裏開外。“喂，你沒搞錯吧……”他是很喜歡言雪啊，但是言雪不一定想和他一起回去啊。更何況樓以洺是多寶貝言雪他又不是不知道，萬一等他回來，言雪就是少了一根頭發，他都不會輕易地放過自己的……
    更何況……
    “藥王穀也並不是很安全啊！”
    “步神醫那裏也並不是很安全。”
    步池遠和洛月幾乎是同時說道。隨即洛月望向步池遠，後者聳聳肩，示意你來說。
    “八年前的武林大會，因為赫連空曾經到藥王穀放火燒毀了藥王穀僅有的一株傳說是仙草的草藥而跟藥王穀結下了仇，所以那一代的穀主在會上，也是堅決投的反對票。現在雖然上屆的穀主已經仙逝，但也不能保證他不會將藥王穀看做報複的對象。”
    聽了洛月的話，樓以洺在心裏沉沉的歎了口氣……是他疏忽了，明明他不是不知道這件事，卻竟然沒能在第一時間想起來。
    想到言雪極有可能因為他這一個小小的失誤而遭受到的危險，他的手在桌子下緊握成拳。握緊，鬆開，在握緊。不知反複了多少次卻仍是在臉上裝出一副在波瀾不驚的樣子。不，不會的，他不會讓任何可能威脅到他的言兒安全的事情存在的，他絕不允許。
    “洺……”言雪拉拉他的衣袖，像是怕自己再惹到他不開心而變得有些小心翼翼，小貓般弱弱的開口問道。
    可是樓以洺無論時候都不可能跟言雪有半點的脾氣，即使上一秒發怒到恨不得在場的所有人為之陪葬，但是隻要言雪一開口，他就一定會帶著他所能給予的最大限度的溫柔去給予回應。
    他將言雪扶扶好，讓他在自己的懷裏可以呆的更舒服些。然後低下頭親親他的發旋，一向是開口即斷人生死的冰冷嗓音卻在這一刻帶著罕見的溫柔，竟是出奇的讓人心安。“言兒在想什麼告訴洺好不好？如果洺可以做到一定會答應言兒的……言兒相信洺好不好？”正如言雪不喜歡他對他有所隱瞞一樣，他同樣不喜歡他的言兒有什麼事情都悶在心裏從來不肯告訴他，他們可以說是彼此在這個世界上最最親近的人了，為什麼還要對對方有所隱瞞呢。他們都不喜歡這種不被對方信任的感覺……很不喜歡……
    “如果我讓洺為難了，真的……對不起，即使洺想要把我寄放在別處，即使暫時沒有辦法留在洺的身邊也沒關係……”
    “言兒不許胡說！”他的話還沒有說完就被樓以洺打斷了，雖然語氣算不上嚴厲，但是對於一貫寵溺著言雪的樓以洺來說，已經是難得的強硬了。“無論發生什麼，你也絕不會是讓我為難原因。無論什麼時候，即使是你自己提出來的，我也不會讓你離開。什麼都可以，隻有這一點不可以，言兒，你明白嗎？”
    “可是洺……”言雪仿佛完全沒有將他的話聽進去，還是固執的想要讓已經明確的回絕了他樓以洺接受他的想法。
    樓以洺伸手捂住他的唇，輕輕的搖了搖頭。“言兒不要再說了，既然池遠哪裏也呆不下人，那還是跟在我的身邊吧。”不然無論如何他也是沒辦法放下心來的。他又加了口菜放在言雪的嘴邊，見他仍是不開口，便提醒道：“菜快涼了，言兒還是多吃一些吧，不要浪費了池遠的辛苦才是。”
    “是呀，小雪一定要多吃一些啊。”步池遠也加了好幾筷子言雪愛吃的菜放在他麵前的盤子裏，“一會我去抓些藥，喝了休息一會睡上一覺應該就沒什麼大事了。”
    “恩……”言雪點了點頭，乖乖張開嘴讓樓以洺一口一口的喂給他吃。
    隻是對麵的洛月那讓人如芒刺背的從未離開自己半寸目光，讓他還是忍不住擔心是不是真的做錯了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