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雨山心裏是波瀾澎湃，但臉上依舊是風平浪靜，他臉色無改地聽了太太和姨太太一整個上午的牢騷。
    等到快吃午飯了，合家人都落座了，周雨山掃了一圈。
    “愛蓮呢。”他淡淡地問了一句。
    這時，一個倩影走了進來，許是聽到周雨山的發問，笑道：“爹。”
    淡藍色的鑲蕾絲邊的洋衫，純白色的百褶裙，一雙高跟鞋踩在地上發出單調的聲響，連帶著用絲帶兒束起的大波浪卷的頭發都一顫一顫的。
    愛蓮走到飯桌邊轉了一個圈：“好看麼，新做的。”
    周太太和四姨太都極為欣賞。
    周太太還打趣道：“都整得像一洋小姐似的。”
    那女孩子撇了撇嘴，在周太太身邊坐了下來：“像不像外國小姐還得二哥說了算，他天天都和那些人打交道。”
    然後她又含笑看著周雨山：“爹，我看中了一套瑪瑙石首飾，想買，你看成不成？”
    四姨太一聽，‘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我還當是鑽石呢，原來隻是瑪瑙石，這有什麼好請示你父親的。”
    周雨山也笑了，愛蓮這丫頭也不是不敢花錢的主兒，既然她會問周雨山的意見的話，那東西一定價格不菲。
    不過，他不好拂了女兒的興，告訴她她自己想買什麼就買什麼。
    看人都到齊了，周雨山便示意周福說可以上菜了。
    一直坐在四姨太身邊趴在桌上吮手指的契童卻抬起頭來：“爹爹，二哥還沒回來。”
    周雨山便看向周福。
    周福立馬垂下頭來：“老爺，二少爺剛才差人回來說，他今個兒也不回來吃飯了。”
    “又是在那個女戲子那裏。”周雨山斂起麵孔，眉頭微擰：“我看我這個當父親想見自己的兒子一麵還非得等到他將身上的錢花光了才行。”
    他意味深長地看著周太太。
    每次沒錢了，就會回來找他娘親要。
    拿到錢之後，就是一連幾天的不見人影。
    為此，周雨山都不知道甩了他多少個耳光，剛開始還懂得乖乖待在家裏。可是一等臉上消腫了，就好了傷疤忘了痛，又跑出去鬼混了。
    在座的人都不敢言語，周福見沒有其他吩咐了也就下去叫那些個丫鬟上菜了。
    待用過午飯，周雨山也沒休息半晌，就坐上汽車到上海交易所去了。
    直到黃昏才回來。
    每天，他都會很早就起床，坐在書房的楊木大椅上等下人送報紙過來。
    從報上的隻言片語男人可以知道，公債還在跌。
    許多‘多頭’紛紛拋出自個兒手裏的公債，以防輸的徹底。
    看到公債持續下跌，達到前所未有的低度，周雨山被迫再去一次交易所。
    可是第二天，公債就又回升了，是一下子竄回到原來的點上。
    當周雨山收到這個消息時，本來就不大好的臉上唰的一下，變得青白。
    老天爺在和他開玩笑嗎？
    上海申報自由談上有人發表辛辣的評論：幕後黑手，誰在操縱我國公債。那個作者認為這次公債的異常變動定是公債的幕後操盤手在搞鬼。
    周雨山把報紙疊好放在書桌上，這時，周福卻慌慌張張地闖了進來。
    他聲音抖得十分厲害：“老爺，我們的戶頭。。。。戶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