喪
    “我決定了~我要去買彩票！”
    這個……
    李南飛同學你是不是該再考慮一下再說？
    北小落扶額。
    “你看，萬一我中了五百萬，我就不用參加該死的高考了，那我也可以養活你了。”
    越來越臨近的高考讓所有人的神經都繃得很緊，很多男生都天方奇談地靠一夜暴富的夢想麻醉自己。
    老師天天在講台上念叨，但是卻讓人覺得大學離自己越來越遠。
    “李同學~你的心意我心領了。”
    買彩票，也真虧這些人能想出來。
    中央新聞真應該來采訪一下，“某市高三學生因高考壓力太大，自感前途渺茫，寄情彩票圖一夜暴富”多勁爆的話題啊。
    咱們中國的前途是多黑暗呀~
    一朵朵粉嫩嫩的花朵毀在萬惡的教育上了……
    前途是什麼北小落不知道，但肯定不是坦途。
    正當北小落沉浸在高考前自我麻痹的小幸福裏的時候，人生結結實實地給她設了一個障礙，一個人人都會遇到的障礙。
    姥爺，沒了。
    那個溫和地笑著，沉默善良的老人，在臘月二十三小年這天……沒了。
    媽媽當即動身去操辦姥爺的喪事，姥爺一生無子，續弦帶過來的兒子算不得，那麼作為長女的媽媽就隻得擔當長子的重責。
    北小落有點懵了，死亡離她太遙遠了。
    按老人們的說法，北小落的體質太差，容易招惹一些不幹淨的東西，所以她總是疑神疑鬼，院子裏有老人去世，媽媽也總怕嚇著她。
    春節放假前的最後一天，北小落跟老師請假提前走了。
    請假的時候班主任笑嘻嘻地問：“請假幹什麼？”
    北小落疲憊而冷淡地說：“我姥爺沒了。”
    她懶得去打量班主任臉上結痂的笑容，這一刻，北小落所有的倔強，被至親之人的死亡打擊得苟延殘喘。
    我們生下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北小落和姐姐一起親手做了一架飛機，因為媽媽說姥爺曾經說過他一輩子的遺憾就是沒有坐過飛機。
    做的時候，北小落不小心割破手，血滴在機身上，淡淡的血痕，她在心底默默祈禱，姥爺，就讓您的血脈送您一程。
    那個在院子裏種好吃的葡萄，那個七十幾歲還大中午在田間勞作，那個會熟練地修剪果樹的儒雅的老人，那個指著從樹上打下來的綠色的核桃說以前的人們就是用核桃皮的汁染衣服的老人，那個會一臉淡然地看著天空的老人……
    北小落抱著肩坐在副駕駛的位子上，因為暈車的緣故，從小到大她都是坐在這個位子。小時候每次看姥爺他們總要開很遠的山路，繞著一座又一座山，來來回回，上上下下，很費事，所以他們一般是一年兩次去看望老人們。
    過年一次，清明一次。
    北小落暈暈乎乎地下車，又暈車。
    見到媽媽，黑了好多也瘦了很多，看起來根本就沒有洗臉的時間。看著這個自己從小仰望的人一臉的疲憊，北小落心疼得不得了，想到前些日子自己還跟她慪氣，實在是不應該。
    北小落念及此，心裏不由有些難受，走過去輕輕抱著那個瘦弱的女子，什麼時候起，自己已經長得比她高了呢？
    原來人是會老的啊，怎麼那麼久都沒發現這個倔強的女子都有白頭發了呢，原來自己心底其實一直以為她是不會老的吧？
    到了姥爺家，大門外依舊放著那個棄置不用的舊石磨，姥爺一直用它來栓驢子的韁繩，一推門，“當啷啷”的聲響，那是門上掛的一個駝鈴發出的聲音，這樣就可以讓主人知道有客人來了，農家小院撲鼻而來的是羊身上的味道，隱約可以聽到不知從什麼地方傳來“咩咩”的聲音，再往深處走，會有一個熟悉的老人站在葡萄架下，笑意吟吟地看著他們，木訥地不知道說什麼好，可是微微顫抖的手無不體現著他的欣喜與感動。
    是的，這是往年都會出現的景象。
    可是現在進入眼簾的，葡萄架被拆了，在原來葡萄架的地方搭著一個簡易的涼棚，用來做吹打班子的地方。
    北小落終於明白，那個老人再也不在了，永遠地不在了……
    一個顫顫巍巍的小腳老太婆迎了出來。
    其實北小落應該對這裏很熟悉的，小的時候因為二姨見媽媽對體質不好總是愛哭的二女兒不怎麼理睬很是生氣，所以曾把北小落帶到這邊住了很長一段時間，可是北小落自己卻不大記得這些。
    對於她來說，這裏留給她的印象最深的是紅紅的爐火和巨大的暗紅色的風箱，小時候的她最喜歡給大人拉風箱，覺得呼啦呼啦響的風箱真是一件有趣的玩具。
    兒時，真的很遙遠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