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多夾了幾塊肉進小青蔥的碗裏，惹來大娘的一聲哼。她好似要說什麼，嘴開到一半，又變了變臉色，不說話了。
    我草草地挖了幾口飯，道了聲飽了，便主動跟坐在一邊也是默默吃飯的小堂弟聊起天來。他們這一家子我都不喜歡，大娘太苛刻，大伯太懦弱。撚金以前我倒是看好她，隻是近來卻也看清了她的真麵目，我們想看兩厭。
    倒是這位堂弟，我跟他是第一次見麵。
    清俊的相貌，難得有些文雅的氣息。
    開始的時候我與他說話，他嘴裏正嚼著東西。見我與他說話，他先是無所適從，呆了呆。可呆過之後又飛快地把嘴裏的東西嚼幹淨了，擦了擦嘴才回答我的問題。
    他說話也給人很安靜的感覺，一直淡淡的。跟他談了許久，最後他留給我最深刻的印象反而是之前我與大娘爭吵時，他那一聲略帶責問的“娘！”
    到底是在大戶人家呆過麼？
    終於挨到了飯完，諸位紛紛起身離去，我與小青蔥扶著阿嫲回房間躺下。又幫助小青蔥脫掉外衣，安排她與阿嫲躺著。
    阿嫲與小青蔥並排躺著，偌大的床上隻占了一半不到。
    我來到院內感覺全身一陣油煙味，好不膩人。摸摸頭發，有些油膩膩的。推算日子，也該好好洗個澡了。
    當初就在茅房邊上設了個澡堂。爹爹娘親走了我別的房間基本沒動，卻將澡堂重新修了修。
    不是我喜歡在那個澡堂洗澡，而是當初澡堂不過是隨意地搭了，感覺外人總能從澡堂爬進來。我總是害怕在澡堂裏洗澡，感覺四周那麼空曠，雖然點著油燈，還是有一部分是黑漆漆的，總是認為隨時都有鬼怪會突然從黑影裏跳出來。
    以前我總是往房裏搬一個大大的澡盆，將門緊緊地關上，彼時萬籟俱靜，每次泡在裏麵，我就能想很多事。
    今日阿嫲小青蔥與我同住，要在屋裏洗澡是不可能的了。
    抱著換洗的衣物，舉著油燈，來到澡堂前。
    鬼門進去，微弱的燈光照出一片若有若無的光明。
    心裏一直都是毛森森的，卻不得不逼著自己按部就班把一切事情都做好。把衣服放下，打水，倒水，再打水，再倒水。我的眼睛不敢隨意亂看，唯恐亂看就會打破平衡，在心裏一直告訴自己：不看就好了，不看就好了。
    “如意。”
    “啊——”
    驚叫聲噎在喉裏。
    看清楚來人，我的心撲通撲通地跳像是要蹦出來。
    “大伯。”
    “這麼晚打水，做什麼呢？”
    油燈的光很昏暗，我隻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大伯好似衝我笑了笑。
    “我，我想要，擦洗下。”
    一顆心還是撲通撲通地跳，靜不下來。發出的音節斷得七零八碎。
    大伯突然衝我伸過手來。
    我驚叫後退。手上一輕。
    大伯嗬嗬一笑，對我舉了舉手中的水桶：“這麼重，大伯幫你吧。”
    “不，不用了。我可以的。”頭皮開始不斷發麻，像千百隻螞蟻在齧咬。
    大伯卻好似沒聽到我的話徑直提著水桶進到澡堂。
    我聽到了倒水的聲音卻不敢進去。呆呆地站在外麵不知如何是好。
    大伯嗬嗬地笑著來來回回，不知過了多久，大伯走過來拍拍我的肩，我又忍不住一跳。
    大伯有些尷尬地收回手，衝我指了指澡堂：“進去吧，水滿了。”
    我麵皮漲紅，一時不知道是嚇的還是羞愧：“大伯也早點休息吧。”
    話落我幾乎是跑著進入澡堂。
    “啪。”
    門關上的聲音在安靜的夜裏有些突兀。
    果不其然傳來了大娘的喝罵聲：“糟鬼！還不去睡覺磨磨蹭蹭做什麼！”
    大伯不知道對大娘說了什麼，引得大娘一陣罵罵咧咧。
    然後聲音漸漸遠去。
    我的心落了下來。
    脫下衣服，慢慢地走入浴盆。夜裏的井水到底有些涼，激得我的手往回縮，冒起一陣雞皮疙瘩。
    深吸一口氣沉沉地放在心底，緩緩將一隻腳放進去，再緩緩地整個人站進去，最後緩緩地坐了下來，舒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