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麼會裝成無淚在這裏？還有，”我頓了頓：“還有，你怎麼會知道我和無淚說了什麼？”
    瓊玉不理會我的問題，將我的手從盆栽上掰開，嘴裏還碎碎念：“這麼好的補陽藥白白叫你給糟蹋了！”
    “什麼補陽藥？”為什麼聽著像是壯陽？
    “你一大活人跑死人堆裏能不陰氣入體麼。看看你現在的鬼樣子吧。”
    瓊玉把我一推，推到銅鏡前。
    鏡裏那個麵色蒼白如金，眼圈烏青如紫，印堂發黑的，不是我還能是誰？
    心裏沒有得一陣委屈，又不是我自願跑到這裏來的，明明是遭鬼陷害，怎麼弄得是我自找的不成？
    “喲喲，小眼兒還紅了，你很委屈是吧。”瓊玉怪聲怪氣地戳我腦門：“如果不是你收了人家的魂瓶至於如此麼！”
    “你們凡人都以為魂瓶是引渡進富貴，以為魂瓶就能洗消自身罪孽。不是所有罪孽都能一筆勾銷的，人在做，天在看，天外之外還有一個天，報應無處不在，報應一環接一環，有時候你想躲也不過是躲到另一個報應裏麵去。”
    “臨死前還想逃脫罪責根本是罪上加罪，到最後就直接脫離輪回跑十九層地獄了！”
    “我隻是想還給她。”
    我打斷他的話，卻又迎來一個暴栗。
    “你見過飛走了的鴨子還肯乖乖入鍋的麼？那個魂瓶你收了，就意味著要乖乖代替人家來受死，你怎麼連這個都不懂！”
    “那，那段紅玉怎麼還在這？你把她怎麼了？”
    一想到她跟破布一樣的身子還有流著血淚跟我說不要留在這裏的樣子，我怎麼都恨不起來。
    瓊玉狠狠地戳我腦袋：“我真想看看你腦子裏是不是真的養魚了，自身難保了還去關心一隻害你至此的鬼！你缺心還是少肺啊！以為自己是觀音還是如來啊！”
    “她說她不想留在這兒。再說了那魂瓶又不是她自願要的，是她家人給的。”
    “說不想就有用麼？總是有那麼一群人不問你意見就會替你作出抉擇，後果你無法承受，卻偏偏無法拒絕，到最後也隻能甘心忍受。”瓊玉扯了扯嘴角：“灰飛又煙滅，黃泉不相見啊。”
    雖然瓊玉的語氣還是很惡劣，卻讓我無法說出反駁的話。好像他感同身受。是否平日裏嘻嘻哈哈不過是偽裝，這時候的情緒，是兜也兜不住裂出一條縫來。
    “是不是感覺很沉重？”瓊玉反問我。
    我點了點頭。
    “哈，你這養魚腦袋也會感覺沉重？”
    瓊玉突然跳起來狠狠地拍了我的腦袋，然後大笑起來。
    我隻覺得腦袋一懵，然後豁然開朗。感情瓊玉突然變深沉就為了笑話我。果然狗改不了吃屎！
    門突然被打開，無淚站在門口，我突然一瑟縮跑到瓊玉身後。
    “你們該走了。”
    出乎我的意料，無淚隻說了這麼一句話就離開了。一直到他拐彎，身影隱沒我都沒能反應過來。一直預感到有什麼事情要發生，而突然什麼都沒有了，那一刻有些慶幸，而慶幸之後卻是空虛還有遺憾失望。
    “你們兩個是不是認識？”
    我問瓊玉。瓊玉笑嘻嘻地看我沒有回答。
    “他聽我提到你的名字時表情變了，難道你們真的不認識麼？”
    腦門又被拍了一掌。
    “你還拍，是不是拍上癮了。我的腦袋是用來養家糊口的！不是鼓麵讓人拍的！”
    “沒事，反正你都那麼笨了，也能活到現在。”
    “去死！我腦袋矜貴著，等一下真被你拍壞了！”
    “那我養你好了。”
    “啥？”
    “好話不說第二遍。”
    我就知道瓊玉是不安好意，如果真信了他的鬼話就是我自己蠢，可心卻忍不住跳漏了幾拍。
    離開的時候我們再次經過了那片花海。
    所有地花朵都盡情綻放，黑色的花仿佛是由上好的黑色大理石雕刻而成，反射著美麗的光澤。
    在白與黑的交界處我見著了一座墳塋靜靜地立在那裏。好像不屬於這裏，也不屬於那裏，而是超脫了三界，自己處於一個密閉的空間。外邊的進不去，裏麵的，安靜地看著外麵。任外邊風雨飄搖，它百年如一日，巋然不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