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在開玩笑，對麼？”我反問。
    她笑開了。
    “姐姐你在跟我開玩笑對吧。”
    ==
    據說人死了會到另一個世界，每個人，無論是富貴還是貧窮，在那裏都無所遁形，剝去所有的外殼，就隻剩下一個脆弱的靈魂在接受炙烤或者嚴寒，千億年如一日，嗚呼哀鳴……
    魂瓶，又稱穀倉罐、堆塑罐、魂魄瓶，是一種專為隨葬而燒造的冥器。以前我見過一次魂瓶，通體晶瑩的外表發出比白瓷還森冷的光，三層飛簷的閣樓，屋瓦縫隙清晰可見。遠遠看著它，仿佛那裏麵有好幾雙眼睛窺探著你，麵無表情地不帶有一絲情緒。據說，魂器能讓人在死後去到另一個世界，那個世界安樂而富足。
    一個是天堂，一個是地獄，它們卻通通不屬於活人。
    當我解開供桌上的包裹時，心中想著。
    女孩最終還是表示沒有忘記什麼東西，笑開的時候仍舊是花的模樣卻讓我的心火猛然竄高。我明明見著了她把東西落下了她卻說沒有，最後弄得我自己都開始懷疑是不是真有東西落我店裏了。可每次經過那包裹給我的感覺卻跳出來提醒我並非如此。在有與無之間存在著空洞，到底是我錯了，還是她錯了？
    既然原本的主人表示忘了有這麼樣東西，那麼我還是找個地方把它埋了好。畢竟這種死人的東西擺在眼皮底下，你做什麼都好像有雙眼睛在窺探你，怎麼都讓人高興不起來。
    我把解開的布再次包上，可當我要拿起包裹時，卻發現包裹仿佛直直地粘在供桌上，一動不動。我再用力一提，還是不動。用手去推，仿佛在推一堵牆，使了再多的勁兒也是泥沉大海。
    再次解開包裹，渾圓的瓶身，長長的瓶頸，透著清冽的光，像是在咧開嘴對我進行無聲的嘲笑。
    如果到現在我還沒發現不對勁那就真的是腦子進水了。我瘋了一般逃出家門，身後的阿花衝我嚷嚷些什麼也沒去在意，心中隻想著，快點，要快點找到瓊玉。
    見到瓊玉我就想沙漠中行走的人突然見到了綠洲一般撲上去。瓊玉退開幾步伸出手臂擋住我，嘖嘖道：“男女授受不親，還是你突然想投懷送抱了？”
    “瓊玉……我——”
    話還沒說完，瓊玉卻轉身就走：“要說就進來說。”一言畢了，又補充一言：“要是我這鬼屋不招您待見，您不想進來，那就算了。”
    怎麼會呢？現在看見他這鬼屋都比我那放著魂瓶的房子還親切。我率先闖進了屋子，然後霸主瓊玉的胳膊就想開說，瓊玉卻再幽幽地一抬手止住我的話頭：“別急，先喝口水，不然待會渴。”
    耐著性子把那碗苦澀的茶水往嘴裏倒個幹淨，真不明白為何瓊玉喜歡苦味這麼重的東西。有些茶喝了還能回甘，瓊玉的茶卻是一苦到底，能夠苦青了人的腸子。
    喝完我愣愣地看他是不是還有什麼要我做的，瓊玉自己悠悠地抿了一口茶緩緩吞下，放下茶盞，衝我微微一擺手，道：“說吧。”
    知道什麼叫做倒豆子吧，豆子粒小，圓滑，倒的時候不是一顆接著一顆，而是一骨碌往下抖，止都止不住。不是我不願意說話的時候吐字清晰，卻偏偏忍不住狂跳的心，一骨碌地將這幾天的事情倒給瓊玉。我想隻要再忍一會兒，稍稍再忍一會兒，我腦中的情緒就會絕堤。
    我說完，瓊玉卻沒有任何表示，老神在在地品著他手中的茶。我隻能揪著一顆心等他，雖然我心裏恨不得就上去撕了他，大聲問他該怎麼辦。可是我沒有，因為我在下一個瞬間又想到，我是不是太自我感覺良好了，潛意識裏我竟然認為非人的瓊玉會幫我，並且毫無代價。
    心猛然一抖，我站了起來。
    “那個，那個，要不，我先回去……”
    “回去？回哪？”他反問。
    “回家，不然能回哪。”
    “你敢回去？既然敢又何必來這裏找我？”瓊玉笑得不懷好意，可他說的話卻正中我恐懼的靶心。我是不敢回去，一回去就會感覺有雙眼在冷森森地窺探著我，以前僅僅是經過的時候有這種感覺，自從我再次見到那位女孩後，已經演變成無論我在哪一屋，吃飯還是睡覺甚至是沐浴，都能感覺到背後有一雙眼睛在窺視著我。
    那種感覺像是牢籠，看不見的鎖鏈在壓迫著我脆弱的神經。
    而我甚至不知道，此次我回去，這種感覺會不會變本加厲。
    “晚上磨豆子不？”瓊玉突然開口，問得莫名其妙。
    “不了。”那麼陰森森的我怎麼有心思磨，我已經盤算好了，待會兒回去就跑到阿花那跟她窩上一晚再說。阿花雖然嘴巴壞，心地還是不錯的。
    “那走吧。”
    “去哪？”
    瓊玉站起來，雙手反剪在後，踱出了大廳：“救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