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夏。
    東京和金陵到底是不同的，李煜躺在竹榻上，閉上雙眼。
    一切都靜了，隻有知了一聲一聲地叫著。
    整個房間裏彌漫著酒的醇厚氣息，煙兒才一踏進房裏，就看見桌上倒著雙色金邊的空酒壺，與之配成一套的酒杯卻是不知去處。
    她歎了口氣，輕聲退出門外，不著痕跡地離去。
    那次從皇宮裏回來後，李煜便開始酗酒。煙兒知他心裏苦悶，但隻怕再這麼喝下去李煜的身子恐是會出了什麼毛病。
    怎麼辦？她想著，柳眉緊緊地皺在一起。
    有人來通報，道：“煙兒姑娘，皇宮裏有人來了。”
    煙兒正巧看見一位公公走了過來，慢悠悠地說：“皇上讓咱家來請侯爺進宮小住幾日，不知侯爺現在何處？”
    煙兒心頭一震，若是讓皇上見著了侯爺現在的模樣怕是會龍顏震怒……她隻好道：“侯爺正在午睡，怕是……”
    “大膽！你竟敢違抗聖令！活得不耐煩了不是！”
    “奴婢知罪！”煙兒急忙跪下，卻聽得身後有一清明深沉的聲音傳來：“王公公是來我這侯府上教婢子禮數的嗎？”
    煙兒回過頭，看見李煜披散著發，眼神清明地倚著門，嘴角掛著抹冷笑。
    “咱家是來請侯爺進宮的，這奴婢謊稱……”
    李煜擺一擺手，道：“我剛才確是在午睡，煙兒，過來幫我梳洗，可不能讓皇上等急了。”
    煙兒急忙起身隨李煜進了屋。
    馬車外喧鬧非凡，李煜的心卻沉到了穀底。
    他這次，到底想幹什麼？
    “參見皇上。”又是禦書房，李煜跪著道。
    過了一柱香的時間，他卻還未聽見趙匡胤的聲音。他笑了，難道這次……
    “起來吧。”
    “是。”李煜剛一抬起頭，就直望進趙匡胤深不見底的眼眸中。
    “退下。”所有宮女和公公都退了下去，門也被關上。
    “過來。”
    李煜走到趙匡胤身邊，被他一把拉下，封住了嘴。隨後又被放開，隻是那人的手輕輕地撫著他的脖子。
    李煜的心底竄上一股寒意。
    他道：“陛下是厭了嗎？”
    “恩？”
    他抬眼看著趙匡胤，笑道：“陛下厭倦了，所以重光就該死了嗎？”
    趙匡胤笑而不答，道：“朕聽說，最近重光身子可不太好啊……”
    “不過是因杯中之物罷了。”
    “不過？朕以為重光是想自生自滅呢……”
    “所以陛下就想幫重光一把嗎？”李煜輕咬住趙匡胤的嘴唇，伸出舌頭舔過，“那陛下便來吧。”
    趙匡胤眼神一暗，翻身將李煜壓在龍椅上。
    李煜醒過來時，發現身處的地方好像是……趙匡胤的寢宮！
    那人已經不在了，整間寢宮裏空無一人。
    李煜倒回了床上。
    不知過了多久，他才聽見輕輕的腳步聲：“侯爺，侯爺……”
    原來是幫他梳洗的宮女來了。
    李煜穿上了一件單衣，那宮女叫人抬進了一桶水，細聲道：“請侯爺沐浴。”
    “下去吧。”
    “是，奴婢告退。”說完便退了出去。
    李煜把自己沉到水底，任水沒過口鼻。他睜開眼，透過水麵，看見頂上盤旋的金龍。
    他突然覺得，自己很髒。
    昨夜風兼雨，簾帷颯颯秋聲，燭殘漏斷頻欹枕，起坐不能平。
    世事漫隨流水，算來夢裏浮生。醉鄉路穩宜頻到，此外不堪行。
    －－《烏夜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