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候是夏初了。
    “侯爺，真的要……”煙兒有些惶恐地說道，“侯爺……”
    “煙兒，”李煜看著她，嘴角有些微苦笑，“我隻能如此了。要救她，我隻能如此。”
    煙兒歎了口氣。李煜笑道：“這小小年紀，怎的就這多憂愁？待你嫁了人去，那還不得天天歎氣？”
    煙兒定定的看了一眼李煜，突然跑了出去。李煜斂了笑意，端起桌邊的茶，一飲而盡。
    徐影在門外的暗處候著。
    他是趙匡胤的暗衛，卻在幾月前被派去暗中保護新封的違命侯李煜。對於李煜這個人，他是反感甚至是厭惡的－－整天隻知道風花雪月，根本不配做一名君主。
    而這點厭惡在知道了他和趙匡胤的關係之後，像鑽入地底的根一樣深深紮在他心上。他不明白，為什麼這樣一個無能之人會讓徐鉉那麼忠誠的追隨著。
    他是徐鉉同父異母的兄弟。
    就在剛剛，他秘密跟蹤著李煜到了禦書房，過了不久就聽見了裏麵傳出的斷斷續續的呻吟。他強忍著心裏麵的厭煩，就當作聽不見。他知道李煜想幹什麼，無非就是想救那個意圖行刺他的女子。
    隻是，男寵的華服在身倒是添了幾分嫵媚，也難怪皇上會把持不住。
    已是夜深了，朦朧的月升至中天，禦書房的燭光在一片沉寂裏顯得那明亮刺眼。
    徐影聽見了李煜的聲音：“還望陛下記得，許過重光何事。”沙啞的聲音透出情事後不由自主的慵懶。隨後門便被拉開了，徐影估計一生都會記得當時李煜的神情。
    那是絕望而又帶些決然的神情。
    “侯爺？”煙兒看李煜神色不對勁，試探著叫道。
    “下去吧。”
    “……是。”煙兒恭敬地退了下去。
    門關上的那一刹，李煜笑了。
    你看看你自己，做一個男寵做得真好，都會用身體來換東西了。
    “你叫什麼名字？”
    “潘浼兒。”
    “浼？這名字……”
    “是我自己取的。浼，是汙水的意思，我本是父親與母親私通後生下的，自然是汙水，這浼字哪裏取得不對？”名叫潘浼兒的女子笑著，笑意卻冷結在了眼底。
    李煜無言以對，隻好道：“那好吧，浼兒，你今後就跟著煙兒吧。”
    “是，侯爺。”嘴上喚得恭敬，李煜卻明明白白的聽出內含的嘲諷。
    李煜倦了，躺在竹榻上，睡了許久，卻是無夢。
    他想，許是周後不願見他罷。也是，連他自己都覺得自己惡心極了。
    “你這是什麼態度？”煙兒一雙鳳眼瞪著浼兒，狠道，“要不是侯爺救你，你早就命喪九泉了！”
    “我要他救我嗎？”浼兒道，“是他一廂情願！”
    煙兒氣極反笑，道：“是，侯爺是一廂情願！你知道侯爺為了救你都做了什麼嗎？你卻還在這裏對他惡言相向！”
    “我不要他的施舍！”浼兒喊道，“我不要！我不要！”
    煙兒舉起了手，卻又放下。不行，不能打她，侯爺是為了她才犧牲至此，我怎能打她？
    浼兒哭喊道：“你知道嗎？我沒有父親，這種滋味有多難受！好不容易被認可，李煜他卻毫不留情地將一切都給打碎了！”
    煙兒道：“聽我一句，算姐姐求你。”
    “不要怪侯爺，他無能為力。他對一切，都無能為力。”
    林花謝了春紅，太匆匆。無奈朝來寒雨晚來風。
    胭脂淚，留人醉，幾時重。自是人生長恨水長東。
    －－《烏夜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