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天什麼時候才會結束呢？
    劇烈的光線。我張開手指慢慢移動腦袋看著指間細碎的光斑，閉上眼睛，一切迅速模糊成鮮豔的血紅色。
    季節像一場感冒，好不了也不致命，然後又像在和四個不同的情人約會，一個還沒走徹底，另一個就早早地站在預定好的那個位置上等候了。
    當然，決明一直都站在原地，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
    決明總是在我麵無表情的時候，來到我身邊，故意揉亂我的發頂，隻要一抬頭就會迎上他寵溺的目光，聲音暖暖地喊我一聲“丫頭”。
    眼淚突然就砸下來，嚇了自己一大跳。最近常常莫名其妙地想哭，像壞了的水龍頭，怎麼止也止不住。
    蒼白的臉，大大的黑眼圈，映在鏡子裏的臉配上亂糟糟的頭發，我看起來更像一個瘋子。胸口像是破了很多的洞，有很多細小的風穿膛而過，透著陰森森的陰寒涼意。
    我和決明從小一起長大，說起來有點青梅竹馬的意味。他不排斥我，但也僅限於旁觀者的寬慰。
    “那不是你的錯。”
    “你是十八歲，而不是八十歲。”
    決明總是這樣對我說。
    很多的人不喜歡我，他們罵我是精神病，害怕我突然的發難，視我如同洪水猛獸般。
    十三歲起，我的眼睛裏隻能看得到他。我的世界隻剩下他。我不確定那是不是愛，卻執念至今。
    我是一個拿捏不好喜好的人，對別人如此，也對自己更是如此，簡直是個反複小人。我總是把眼睛睜得大大的，努力看，這個我愛了又恨了的世界。並非嫉世憤俗，執著地像一個怨靈。我蓄很長的發，但我不是貞子。
    天一擦黑，我的心就提起來，像一具上吊的死屍，晃晃悠悠，找不到歸處。匆匆忙忙地趕回家，上鎖，關窗，拉窗簾，所有的燈都打開，電視機的聲音大到房間裏的每一個角落都能聽到。
    我的家沒有父母。他們離婚好久了，一個仗著財力，一個仗著美貌，在很短的時間裏，各自成家，生兒育女。
    他們現在應該是心滿意足的，起碼從表麵上看，每一次過來，不是單獨，而是一起。如同約好了，他們臉皮的笑容似乎是用釘子釘在上麵的，無論怎麼用力地拉扯也扯不掉。
    這種炫耀有點笑給別人看的味道，卻又在時刻彰顯一副勝利者的姿態，對此，我嗤之以鼻，冷眼旁觀。
    決明打電話說星期天要我陪他去商店裏買一件禮物。我為此每天保持高度緊張，坐立不安忐忑了幾天。
    第二天，決明和一個女生走在一起，手拉手，那個女孩兒手裏提著一個精致小巧的禮物袋。
    他們很般配。
    我是不是成了所有人避之不及的包袱了？那些看起來我不想這麼想，可事實逼得我不想這樣想不行。
    我感到很難過，從未有過的。
    眉毛，眼睛，嘴角，整張臉的五官神經質地抽搐起來，我捂著臉飛快地往家跑。
    那件事之後，我不再主動接近決明，他也很少再打電話給我。
    夏天也很快地結束了。
    這是一個虛妄迷幻的季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