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卷 三 樓中命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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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怡然樓後巷的老槐樹上溜下來,風歌熟門熟路地摸進了廚房。
“咦,是你啊小楚,你個死小子,哪混去了,幾個月沒見人影兒?”才要進門,正撞上一瘦瘦高高的夥計捧著盤子向外走,見著是他,先是一驚,然後咧嘴笑著給了他一拳。
“大老劉又欺侮人,師傅救命呀!”風歌溜滑得像條泥鰍,哀哀叫喚著竄進廚房,瞄到長桌上剛烤好的胡麻酥,一點都不客氣,拈了一塊丟進嘴裏。
“哎喲!”頭上猛地挨了一鍋勺,風歌抱著腦袋,扁著嘴,一臉委曲地看著持勺人,“師傅,你也打我!”
這被喚作師傅,眉目和善的大胖子,努力板著個臉瞪著風歌,卻怎麼也掩飾不了眼睛裏的驚訝歡喜以及縱容之色,“死小子,你還好意思叫我師傅?哼都不哼一聲就沒了影子,現在又跑回來幹嘛?嘴饞了才又想起師傅我了是不是,嗯?”
風歌也不裝委曲了,笑嘻嘻地跳起來,一把勾住師傅的脖子,身子賴上去,道:“哪能呢,師傅你可冤枉死我了,我可是時時刻刻惦記著師傅呢,隻是這一趟臨時被掌櫃的差去出遠門,來不及告訴師傅你啊,對了,師傅,我可給你帶了好東西。”說著,他在懷裏東掏西掏摸出大小不一的幾個瓶瓶罐罐,“這可是我好容易才收集來的各式調料,師傅看看合不合用。”
打開那幾個瓶瓶罐罐看看聞聞,師傅的臉再也板不住,笑罵道,“死小子,總算我沒白疼你,還知道惦記著師傅,這幾樣東西送得真是及時,”說著,臉上微微現出些憂色,“這不,樓裏新聘了個姓何的點心師傅,說是從國都來的,弄出來的東西我也嚐了,味道真是不錯,那人譜兒很大,掌櫃的還特意給他另弄了個廚房,我在想著,樓裏是不是準備辭了我,隻是沒好意思明著開口……”
風歌收起了嘻笑,正色道:“師傅,不是我吹捧,您的點心手藝那堪比長青樹,怡然樓屹立臨嶼這些年,起碼有一半功勞是您的。我想樓裏請了其他師傅一個是為了減輕您的負擔,另外也不過是為個新鮮勁,您可別想太多了。”師傅聽了直點頭,掌櫃的也是這般跟他說的,隻不過這兩日點他做的點心的客人一下子少了許多,他難免有些忐忑。到也不是說他離了怡然樓就沒了飯吃,對自己的手藝,他還是有點信心的,隻是他幾乎是伴著怡然樓走到如今這規模的,真是舍不得,若不必離開,那當然最好了。
風歌說得起了勁,“再說了,您還不有我嘛,我這不正給您帶了好東西來?哪天我得了空再又來,陪師傅您伺弄新點心,憑師傅你的手藝和我無敵天下的腦袋,絕對蓋過那家夥。”
師傅很清楚風歌在這方麵頗有幾分天賦,之前不少點心裏都有風歌的鬼點子,他對風歌十分有信心,聽到風歌這麼說,完全放下了心,拿勺子輕敲了下風歌的腦袋,笑罵:“你個臭小子,臉皮越來越厚,堪比城牆了,成天的胡吹亂蓋。”風歌知道師傅安心了,便不再說了,隻揉著腦袋笑。
這時,廚房門口探進個頭來,喊了句:“紫薯糕一份,桑椹餅一盤,二樓東頭第三間,快些!”便跑了。
風歌挑挑眉遞了個:看,這不就來了的眼色,師傅一麵瞪他,一麵麻利地將指定的糕點裝盤,這時才注意到,廚房裏除了風歌與他,竟沒了別的夥計。
“我去吧。”風歌笑嘻嘻的接過盤子。
“好,那你就跑一趟吧。”師傅遞過托盤,以往風歌在這裏混吃騙喝時也常幫著忙不過來的夥計跑個腿,或是頂替某個開小差的家夥,樓裏掌櫃夥計都認得,也不虞有它。
隻不過今天,風歌是另有目的。
上樓時,風歌狀似隨意地瞅了眼大堂,李虎幾個還在,而袁哲,果然也在。
李虎,他認得,東江十二水寨十二頭目之一,行八,為人魯莽,嗜酒。甚至他口中的大哥,那個眉目陰沉的瘦臉漢子他也認得,十二水寨大當家餘讓。而東江十二水寨,在齊國。
千裏迢迢,跨越國界,來到臨嶼,他們要做什麼?這——才是風歌真正好奇的地方。
至於袁哲,以他的氣度與打扮,絕對是有來頭的——甚至,他隱約猜度到了他的真實身份——哪怕是貪嘴好吃,也實在不該不選樓上雅間,卻委曲自己坐在這喧鬧的大堂,他本來就有所懷疑,之前袁哲那一瞅更是個敗筆,隻片刻便揣度出自己的身份的人實在不可能沒覺察到劉桐他們隱忍的焦急,他卻露出一副本欲答應卻在發覺劉桐等的不耐才推拒的樣子來,叫他怎能不懷疑內裏有問題?所以他打發了劉桐他們回去,自己卻換了夥計的身份重回怡然樓準備好好瞧瞧。
風歌給東頭第三間的客人送上點心,端著盤子退出來,正打算借機樓上樓下的雅間查探查探,忽然聽到隔壁間有動靜,像是椅子翻倒的聲音,他心中微動,迅速靠過去,輕輕推開房門。
屋裏沒人。
風歌微覺訝異,迅速閃身進入一查,確實沒人。風歌對自己的耳朵極有信心,知道斷然不可能聽錯,所以——他猛地抬頭,空氣裏飄散著一絲極淡的異樣氣味——血的味道。
他撲向窗戶,伸手推開緊閉的窗子,探頭向上看去,樓上這間窗戶是開的。翻身扒住樓上窗台,輕悄悄探頭:靠窗的八仙桌上,一壺茶,一碟點心,一左一右兩個杯子,桌邊無人,他再往下看,便見右手桌腿邊地上側躺著一人,身後是翻倒的椅子,身下一灘血跡。
風歌飛快地竄進屋子,來到那人身邊蹲下,發現他心口處插著把匕首,血便是從那裏流出來的。他伸兩指在那人鼻下試了試,還有一點微弱呼吸。他一手扶起那人,一手抵在他的背上,綿綿不絕的溫熱氣息渡了過去,小半盞茶的工夫之後,那人慢慢地張開眼睛。
“你,是,是……誰?”聲音微弱。
風歌沒理會他的問題,直接道:“這一刀正中心口,雖沒有立時要了你的命,想活怕也沒有可能,閣下若有什麼想交待的便快些說。”
那人像是總算記起前事,記得了現下的處境,他閉了閉眼,再睜開時,失焦的雙眸終於凝聚起些許光采,“解,解開我的發髻。”艱難地說完這句,他大口大口喘息。
風歌伸手兩指略用力捏斷了束發的絲帶,扯去頭巾,一塊榆樹葉片樣的赤褐色東西滑了出來。風歌拾起它,遞到那人麵前,“可是這個?”
那人點頭,“給,給你,替我,報,報…仇。”
風歌問:“這是什麼?可有什麼意思?作何用處?”
那人道:“是…是…”忽然頭一歪,便沒了聲息。
風歌忙又去探他的鼻息,沒了,他再催內力,沒有反應。收回手,他暗暗歎了口氣。他來得遲了,這人傷在致命,大量失血,已是油盡燈枯,渡氣為他吊命,也僅僅支持了這麼一小會兒,留下了個不明不白的東西以及一句報仇的話。
頭大。
風歌無言苦笑,頭痛歸頭痛,可這命案現場,他不能也不敢多呆。他迅速將這人的頭發重新束起,用頭巾包好,又約略打量了下屋子,再無別的發現,於是重新穿窗而出,回到二樓,拿了盤子下樓。
大堂裏,餘讓與李虎那幾人還坐在那裏灌茶,而袁哲也還在。邊上還有兩桌人,也時不時有意無意地偷眼看向餘讓他們。
風歌忽地恍然。
好心計!好手段!難怪餘讓他們選的最最中間這桌,又難怪帶了李虎這個不好茶卻好酒的莽漢,演出那一場惹人注意卻又刻意撇清的戲來。
這,根本就是個局!餘讓、李虎是餌,串起了一群虎視眈眈之人,正主兒顯然另有其人,而且已經得手——或者說得了一半手?若不是他另有身份可以自由出入怡然樓而不虞注目,又碰巧聽得動靜,險些連他也被糊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