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國卷  一 臨嶼初會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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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魏國,臨嶼碼頭。
    臨嶼,濱臨東海,與小島風嶼隔海而望,故名臨嶼。臨嶼是魏國邊城,當今諸國中魏國是少數幾個臨海國度之一,且擁有較長的海岸線,其中臨嶼與風嶼島犄角相望,遙指扶風島國,其因特殊的地理位置而成為有名的一個海陸碼頭,出海登陸多半都選在這裏,所以這一年三百六十日,幾乎日日人潮不斷,極是繁華。
    此刻,碼頭上一艘兩層高的大型商船剛剛下了錨,岸邊上來接人的紛紛擁上前,翹首張望,等看到了要等之人招喚呼喊,幫稱下手,拾掇重物好不喧鬧。
    稍遠處,兩名四十上下,戴著圓帽,身穿府綢袍子,管事模樣的人靜靜站在岸邊,身後幾名仆役牽著數匹馬,這幾人沒有如其他人一樣急急湊上前,不過那死死盯著甲板不錯眼珠的模樣,一樣讓人明了他們的激動與急切。
    人群漸少,樓船舷梯上緩緩現出個人來。這人二十三四歲年紀,一身白衣,及腰的漆黑頭發也沒有束起,任它隨隨便便披在腦後,如玉的臉龐,墨色的長眉銳利如刀,斜插入鬢,眸子半開半闔的,仿佛還未睡足。他懶洋洋地步下舷梯踏上甲板,海風吹麵,拂起他的衣袖與長發,紛紛揚揚,看似淩亂卻絲毫不顯狼狽,倒是越添了幾分飄然灑脫姿態,直如謫仙下凡。
    久候的幾人見了他,眼睛頓時亮了。
    “公子,公子,這邊這邊!”
    那人聽喚,瞟過眼來,微勾唇角,輕輕一笑,淡如春風,那本就俊美過人的臉龐越發美得驚魂,幾乎令人不敢逼視,喧嘩的碼頭在這一刻凝固無聲。那人對此似是習以為常,他漫不經心地走下船來,對著眾人道:
    “你們幾個倒是消息靈通的緊。”
    “公子,我們在這可是整整守了五天了!”幾人歡天喜地地簇擁上前。
    “哦?”那白衣人長眉一挑,似笑非笑地睨過去,“這般看來,豈不是我的錯?”當然,若他口氣不那般懶散隨便的話,倒還勉強有兩分誠意。
    “應該的,應該的,公子能來是咱們的榮幸,公子一去數月,咱們可是天天盼著公子回來呢!”兩管事急急擺手分辯。
    白衣人顯然知道會有些一答,之前的話亦不過說笑,於是不再多言,施施然地當先上岸。
    幾人隨後跟上,嘴裏不停。
    “馬呢,馬呢,快把公子的馬牽過來。”
    “公子,清風館已經收拾好了,公子這就回去歇歇,還是……”
    “公子,晉城那邊的鋪子半個月前已經站穩腳根了,還有今年的春絲可是收獲頗豐呢,定然……”
    聞言,白衣人眉頭頓時一擰,麵上糾結成團,雙手更緊緊地堵在耳朵上,一派可憐地看著兩管事,這一做作,先前的那份隨意瀟灑的風度頓時毀得幹幹淨淨,“行了行了,這些以後再說,公子我才剛下船呢,難道就不能先讓我好好休息休息?要知道,這一趟趕上風暴,這船晃得我骨頭都散了。”說到這,又把之前捂著耳朵的手移到鼻尖處嗅嗅,“哎喲,回去要好好洗洗,身上都酸了。”
    兩個管事聽了,互睨一眼,除了苦笑還是苦笑。
    他家少爺下了水簡直可比蛟龍入海,海上陸上來來去去這些年,何曾有過什麼?這不分明推脫之辭麼?隻是他們也知道自家少爺脾氣,任性肆意,那毛得順著摸,弄擰了,他家少爺立馬就能撂挑子走人,那可真是得不償失了,眼下被截下了話頭,不敢再提鋪子裏的事,其中一人垂在腰間的手向手輕揮,一名仆役當即提韁,縱馬上前,不大會兒工夫就沒影子,顯是搶先回去準備去了,其他幾個則陪著他沿街緩緩而行。
    在臨嶼,百姓的收入與這海港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臨嶼城的方方麵麵都體現了這一點,最明顯的便是街道,臨嶼的路修得極寬闊,直通碼頭的那條主街,八馬並行也不會覺得擁擠,遠超出臨嶼城應有的規格,幾乎直逼國都。好在當今魏王軒轅極心胸寬廣,眼界開闊,當初上大夫曾亞參奏此事時,隻回了一句“宜利從權”便揭過了。
    一尺見寬,兩尺見長的大青磚交錯鋪設的路麵平平整整,兩旁一溜的全是各色店鋪,青色幡旗迎風招展,火紅燈籠高高挑掛,遠遠地便看清了是做何營生。不僅如此,在臨嶼,卯時便有吆喝叫賣之聲響起,到子夜方才斷絕,都是為了方便早起的旅人,晚至的歸客,街道兩旁的燈燭幾乎通宵不滅,這也是臨嶼的另一大特色。因此,比起這大陸上的其他城鎮,臨嶼顯得格外的鮮活生動,無處不煥發勃勃生機。
    白衣人到達時是巳時,正是一天之中最繁忙最熱鬧的時刻。熙熙攘攘的人群,忙忙碌碌的店家,鋪子裏從最基本的民生必需品到各式奢侈品,種類齊全到不行。最重要的是無論買的賣的,忙碌不堪,還是悠閑自在,那份滿足與安樂明明白白地表現在每個人的臉上。這是白衣人最喜歡的表情,也是他遊曆過許多地方而特別偏愛臨嶼的原因之一。
    不過,同樣的,這也是始終困擾著他,讓他難以抉擇的一個重要原因。想到這一趟回家,父親對他說的那些話,那殷切切的期待與沉甸甸的壓力,他狠狠皺起了眉頭。
    “公子,”耳畔響起一聲呼喚,讓他回過神,“怡然樓新到了今年的‘明前雨’,還有他們新聘了點心師傅,手藝不錯,公子要不要去嚐嚐?”管事指了指右手不遠處一座三層高、十分雍雅的竹樓。
    “好啊!”白衣人眼睛一亮,煩惱頓時丟諸腦後。
    就知道他家公子會喜歡!兩管事互遞了個彼此明了的眼神,公子對臨嶼本來就有特別好感,剩下的便是想法子投其所好,好困住他在此,乖乖地處理那一大攤子事務。
    說話的工夫,幾個人便來到了怡然樓,早有夥計迎上來,招呼幾人入內,另有人牽了馬去馬廄,好食好料照看不提。
    白衣人一進門便發現這樓裏與往日不大相同。往常過了午才會客滿的一樓大堂,今個兒竟然已坐了八分滿,在這個本該忙碌勞作的時辰,座中還有不少漢子,樣貌也不像是好茶之人,心中一動,腳下便改了方向,舍了慣常的樓上雅間,衝著靠牆根的那張空桌就去了。
    跟隨在後的兩位管事一怔,低低地喊了聲,“公子?”白衣人並不理會,自管自坐下吩咐道:“夥計,上茶。”
    這廂才坐下,耳邊聽到一聲帶點驚訝又帶點好奇的低呼,“咦?”他耳力極好,立時便分辨出這聲低呼來自他左手邊隔了一張桌子,臨街靠窗的位置。
    打小他便眼光毒辣記憶絕佳,方才進門時那看似不經意的一眼,大堂裏這些人的身形樣貌便記了個七七八八,此刻聽到這聲低呼,判斷了來處,腦子裏自然而然的便浮現靠窗那張桌子座上人的形貌——一位著藍袍的公子和一個垂髻小童。那一聲低呼聲音脆嫩,顯然是垂髻童子發出。
    垂髻童子這一聲咦,驚動了身側著寶藍色衣衫的公子,他調回本來看街上風景的目光,睨了童子一眼,左右看看,似乎特別向大堂中央的那桌多瞄了一眼,之後才低聲道:“怎麼了,一驚一乍的?”
    “公子你看那邊,”童子朝著白衣人方向微微努嘴,“那兩個是不是‘合記鹽行’大掌櫃劉桐與‘合記米業’的掌櫃方誠?”
    藍衫人略偏過臉,眼角輕輕一掃,點點頭,“沒錯。”心底不免也起了幾分好奇,這兩個大忙人怎麼這般時候會跑來這怡然樓喝茶?
    “所以我才覺得奇怪哪,”童子眼睛愈發閃亮,“這兩人隨便哪個站出來,臨嶼的地皮都要顫三顫,可今天這般時辰怎麼會來這裏,還不去包廂,卻坐在那種角落位置,而且,公子你看,他們那桌的上位坐的竟然是那個穿白衣的青年,那人才多大年紀?他們為何如此恭敬?公子,你說那人會是誰?”
    藍衫人這才注意到那桌主位上確實有個白衣人,被坐在側邊的劉桐肥胖的身體遮擋了大半身形。他略移身體,調動姿勢,不著痕跡地看過去,正見白衣人一手捧著杯,一手推蓋輕吹,舉杯就唇啜飲了兩口,放下杯子,然後緩緩揚眉抬眼,仿佛不經意的一掃,目光與他恰恰撞在了一處,視線交彙,兩人雙雙顯現一刹那的怔忡,各自在心底暗讚一聲:
    好出眾的相貌!
    好犀利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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