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做了一個夢，夢見自己成了一隻兔子。有雙通紅的眼睛，豎著尖圓的耳朵，生活在一片茂密的大森林裏。
    早上6點起床，天是蒙蒙的灰，光線由淺到深地從窗外透進來，房間略微顯一些水質的色彩。她半睜著眼，腦袋是初醒時昏昏沉沉在深海不停往下墜的感覺，周遭一片迷蒙，分不清所處的位置和方向。
    在床上呆坐了好一會兒，才摸索著想要起床。套上一件淺色的毛衣，搭配一條深黑的褲子，對著鏡子整理好儀容儀表，反複來回看了兩三遍，確定不會給人精神不佳的感覺才出門。
    走在街上的時候感覺出乎意料的冷，披上外套還會有冷空氣灌進觸摸到自己的皮膚。她數了數路兩邊禿得厲害的樹，已經有十棵提前進入了深冬的狀態。
    遠處是一片迷茫的晨霧，模糊了向前看的視線，隻隱隱約約分辨出一個黑點聳立在前方，和旁邊圍著的，更為微茫的點。加快了一些腳步，感覺更接近真實了一點，可以清楚看到是一個立在路旁的公交車站牌和候車的人，但想要再看真切點卻又像隔了一層紗。
    “車來了，車來了。”不知是誰叫嚷了一聲，果然有車子駛近，那聲音像牛皮紙蹭牆壁，滋啦滋啦地帶著臭氣油味。旁邊的點瞬時像加了水的熱油噼裏啪啦地沸騰起來，趕著去上班的白領或要接受教育洗禮的學生，呼啦啦地圍成一團，熙熙攘攘地擠成一團被擰了兩三次的毛巾被。
    她也跟著亂了起來，腳步是亂的，踢踢踏踏的高跟鞋在地麵敲打出急促的鼓點，不管不顧地跑了起來，加入了爭搶車內一點立足之地的人潮。車門打開了一個空當，密密麻麻的人仿若蟻群搶奪地盤一樣爭先恐後地擠上去，沒有所謂的禮儀謙讓，每個人都是各自為政地隻管向前，眼睛隻倒映出那藍底紅邊的公交車。
    她尋到了一個縫隙，身體跟著人潮湧向前，準備接觸到踏板時卻有一股力量將她拉扯下來，誰的手在背後拉了一把，讓她頓時失去平衡脫離了目標點，留出的空當刹那就被後來者填補上。
    她“呀”的驚呼一聲跌坐在地上，茫然環顧四周想要看清周遭的環境。沒有人注意到她，沒有人想要過來拉她一把，像是寒風凍僵的臉，周遭冷漠的環境。
    那車子離去時揚起了一股塵沙，將呆坐在地上的她眯出了一圈淚水。透著模糊的視線可以看到公交車在廣闊的馬路上漸行漸遠，直到變成了一個微茫的逗點。
    森林裏居住著許多可愛的動物，有鹿、有鬆鼠、有百靈鳥，等等，等等，當然還有她——一隻小白兔。惟獨這裏沒有凶猛的野獸，老虎、獅子什麼的，可以讓它們不安的東西，從來都不曾出現過。
    到公司的時候不出意料地遲到了。她在前往三樓的樓梯裏，忽然想起了遺落在在家裏的文件，“真是要命啊，”她拍拍頭對自己說，“明明昨天還死記著一定要帶來的，怎麼就給忘了呢。”
    遲到加上工作沒做好，她還在考慮要不要立刻趕回去——反正已經遲到了，電梯就“叮”地一下表示到了三樓，隻能不管不顧的向前走。
    “經理讓你去他辦公室一趟。”才進門就讓人劈頭來了一句，不知道是不是早就守在這裏等著自己自投羅網。她衝著傳話的人說聲“知道了”，倒也沒有太多的慌張，畢竟是早就清楚了的事，“我這就去。”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幾步就離了別人一大截。
    她一路走到經理辦公室的門口，熟識的同事看到都禮貌性地揮手打招呼，離遠了點又和旁人竊竊私語起來。聽不真切談論的內容，也未必就是在說她，但就是感覺厭煩，像是一堆嘈雜的蒼蠅在耳邊嗡嗡地響。
    “經理，是我。”她敲了敲門，得到一聲“進來”的回答就扭開把手走進去，大門在身後被用力地關上，將那些絮絮的聲響全部隔絕在外。
    “經理，你找我？”她看見男人坐在一個寬大的真皮椅上，雙手交疊在大腿，兩隻黑眼珠滋溜來回轉動打量著她。
    “嗯，是關於公司的最新企劃……”男人站起來，背著手踱著步，一副有模有樣的高層款，“最近是情人節，我們的出版作品也要和這方麵聯係上來，我昨天讓你做好的計劃書做好了沒有？”“嗯，還差一點……”她裝出一副恭敬的樣子，卻暗暗地啐了一口，也不就是個新上任的小雛子，給誰看啊。男人上挑的眉毛，明顯不滿的表情，“怎麼一點小事都要拖那麼久，你以往的速度都到狗身上去了啊，”提高音調，最後一錘定音，“這樣吧，我再給你一點時間，你的企劃書下午交到我這裏。”
    “知道了。”她藏著自己的不屑，那裏麵的更深層含著一種灰色的物質，一旦植下就會迅速生根發芽。“還有，是關於你在公司出版的雜誌上的連載，”那男人忽然停住腳不動，“你的那個筆名……是叫做愛禮絲吧……”稍稍不確定的聲音。
    “是。”她點頭。“關於我的連載，是什麼事？”隱隱有不好的預感。
    男人向前一步正視著她，那眼睛炯炯有光，是一層紅光。“是這樣的，我剛看了下連載時那幾期雜誌的讀者調查，你的小說人氣隻是一般般，沒有太大的關注，而且最近排名又在呈下滑趨勢，所以我打算把你的連載換掉，留下版麵讓給別的人氣作者……”男人連續地說著，像是一把上膛的槍不斷噴出子彈。溢出的唾沫星子浮散在四周，有的還粘到了她臉上。她表麵上認真地聽，心裏卻有一股子暗火在躥躥往上冒，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把她的頭發給點著。“所以，你就暫時先不要寫你的連載了，先去做好你編輯的本職工作吧。”
    “我明白了。”她順從地點點頭，抑製住自己的火苗。想要離開的時候又被他從身後叫住，“還有，你今天遲到的事我就不多加深究了，但該扣的獎金還是會照常扣。”
    她拉開門走出去，小心的合上，卻並不離開，隻是在門口駐足了許久，隔著門像是要用眼光殺死他，死死地盯著辦公室內裏，最終也隻是恨恨地發出一聲表示不滿的“切”。
    聲音清晰，卻並不響亮，僅僅隻能被她自己所聽聞。
    大家和睦地生活在一起，吃枝椏上的嫩葉或者草地上的青草，間或去淙淙流過的小河邊喝水，遇到其他的動物就打聲招呼。那裏的風也帶著清新的泥土氣息，和婉轉的百靈鳥的歌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