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桐暴躁極了。
    黑著燈坐在客廳裏，一根接一根地吸煙，猩紅的煙頭在一片黑暗中明明滅滅，窩在沙發上的男子被繚繞的煙氣遮住，活像要駕鶴西去。
    “媽的！”蘇桐“騰”的從沙發上跳起來，一拳砸在漂亮的壁式魚缸上。
    魚缸完美解體，瞪著大眼睛的小金魚無辜的在地上翻肚皮。
    “老子不忍了！”蘇桐一聲怒吼，震得小金魚也學會了假死。
    “啪”的一聲翻開手機，蘇桐看也不看就按下撥號鍵：“告訴你，老子不忍了！一個月你剝奪老子二十八天，五千的工資你隻給我三千，老子每天吃飯都超不過十塊！靠！老子不幹了！！”
    一通大罵之後，蘇桐餘怒未消地等著電話另一端的答複。
    寂靜許久。
    就在蘇桐等得不耐煩，準備二次破口大罵時，一個幽幽的女聲破空而來：“既然你這麼說～～～那好吧，我們分手！”
    電話掛的幹脆利索，簡直比蘇桐還迫不及待。
    “誒？誒？翎兒？我沒……”蘇桐來不及出口的解釋被掛在電話另一端，尷尬之極。難以置信地瞪著那個本欲撥給上司的電話，上麵赫然寫著“翎兒”。
    本來就搖搖欲墜的愛情大廈，此刻轟然倒塌。
    “靠！老子怎麼這麼背！”蘇桐把手機往地上狠狠一砸，憤恨地甩門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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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震越”酒吧，正是群魔亂舞的巔峰時刻。
    蘇桐扯開束縛他一整天的領帶，直直地瞪著最後一杯威士忌。一雙妖異的紅色瞳孔映在琥珀色的酒液中，他不屑地笑了笑。
    情緒一激動瞳孔就變紅，這是個壞習慣。
    對，壞習慣，蘇桐從不認為自己的眼睛有毛病。何況他去過醫院，也沒檢查出來什麼問題，白白浪費的兩瓶滴眼液卻真是讓他心疼不已。
    倒是有不少人對這雙眼睛感興趣，自己的女朋友一開始不就是這麼來的麼？後來關係鬧僵了，這雙眼睛反倒成了最好的理由。
    “哼，騙子。”蘇桐小聲咕噥著。
    喝了不少酒，神智已經模糊，蘇桐用最後的理智艱難地做了決定――回家。雖然這個家也是最後一晚了。
    一仰頭，辛辣的威士忌順喉而下，澆滅最後的一絲清醒。他搖搖晃晃地撞開人群，走出酒吧。
    六月的夜風仍舊有些涼意，被冷風一激，本就在胃中翻滾不止的威士忌瞬間湧上喉嚨。蘇桐扶著電線杆彎下腰，毫無形象地大吐特吐。
    “哎，給你拿紙擦擦。”正吐得昏天黑地，蘇桐聽見有個男人對他說話。
    抬頭看看，哪有人的影子？
    果真是喝多了酒，竟然出現了幻聽。蘇桐自嘲地想，一彎腰，再次作勢欲嘔。
    “跟你說擦一下！”聲音再次出現，帶著明顯的不耐煩。
    蘇桐口齒不清地漫聲喊：“老子～～”
    話音未落，領子被人粗暴蠻橫地揪住，他被迫抬起腦袋。
    醉眼朦朧之際，一張帶著薰衣草香氣的紙巾靠近，胡亂擦掉他嘴上的殘跡。
    “媽的，老子討厭這股味！”熟悉的味道讓蘇桐瞬間想起那段不愉快的戀情，他像瘋了一般揮動胳膊，拚命想要趕走眼前的人。
    “簡直是瘋了！”眼前之人顯然被他惹鬧了，一拳打在他肚子上：“消停會！”
    蘇桐吃痛，哼哼唧唧：“你個神經病，老子的事輪不到你管！你ｔｍｄ算什麼東西。”
    男子氣極反笑：“好，我走，我也懶得理你。”邁出兩步，他又優雅的轉身：“忘了說――再見。”
    蘇桐早已像爛泥一般癱在地上，毫無反應。
    男子愕然。這就睡了？
    不以善小而不為，不以善小而不為。一邊在心底無奈地安慰自己，一邊賭咒發誓從此不再管閑事。男子彎下腰，抗起已然睡著的蘇桐，走向停在一旁的銀灰色保時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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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來出來是為了消遣，緩解心情，到頭來反倒又撿了個麻煩回來，殷辰，你可真是個白癡。
    皺眉望著睡得衣衫不整的蘇桐，殷辰心裏滿是懊悔。
    看你以後還敢不敢濫好人！
    殷辰自言自語，抱著夏被委屈地在沙發上蜷了一晚上。
    床被醉鬼占了，主人睡了沙發。殷辰越想越氣，卻無處發泄，一晚上的怒火差點把他憋出病來。好在蘇桐睡相很好，喝得爛醉的家夥晚上睡覺竟然不打呼嚕不咬牙不放屁，讓殷辰很是滿意。
    三無產品有時候也是有一定用處的。殷辰突發奇想。
    次日上午九點，三無產品醒了。
    殷辰坐在沙發上吹著空調，一邊翻報紙一邊打招呼：“醒啦？”
    蘇桐酒勁還沒過去，一頭亂發堪比鳥巢，甕聲甕氣地說：“醒了。”
    “醒了就好。”殷辰很高興地坐直身子，一雙眼睛冒出綠油油的光：“自我介紹下，我叫殷辰。”
    “嗬，好名字。”蘇桐口是心非，“我叫蘇桐。蘇州的蘇，梧桐的桐。”
    “那麼，蘇先生，請您瀏覽一下您的賬單。”殷辰眼中綠光大漲，“貪財”二字明晃晃地映在他額頭上。
    “賬單？”蘇桐疑惑不解接過一張紙，因宿醉而幹澀的雙眼不由自主地眯起來。
    白紙黑字整整齊齊寫了一頁：
    賬單
    汽油費：５００元
    住宿費：２０００元
    誤工費：５０００元
    醫療費：２０００元
    精神損失費：２５００元
    總計：１２０００元
    這麼貴！蘇桐在心底暗罵，顧左右而言他：“呦，這是你寫的？真不錯，你的字真漂亮，剛勁有力，從小就練？”
    殷辰笑得一臉忠厚：“見笑了。其實是催款單寫多了，練出來的。”言下之意是要蘇桐快快掏錢。
    蘇桐一看躲不過去，隻得低歎一聲，滿目蒼涼地對殷辰說：“咱們都是溫飽線上掙紮的同誌啊，您看這價錢，是不是高了點？”
    殷辰偷笑，開始走悲情路線了？他一臉誠懇：“都是難兄難弟，我就跟您照實說了。最近通貨膨脹，物價飛漲，貨幣貶值，錢不值錢了，我們這些小本生意，是越來越掙不上錢了。”
    一聲哀歎，債主沉痛地拍著冤大頭肩膀：“同誌啊，你可要幫幫兄弟啊～～～”
    冤大頭強作鎮定：“兄弟，我也想幫你啊。”語氣中飽含無盡的惋惜。
    聽聞此言，殷辰慌張地望著煮熟的鴨子，覺得這隻鴨子快飛了。
    對自己營造的氣氛很滿意，蘇桐繼續說下去：“工作受挫，事業受挫，鄙人最近先後失去了月薪五千的工作和二十萬的不動產，並於昨晚在酒吧花掉最後的兩千塊錢，如今，已是身無分文了～～～～～～～～～”說到動情處，兩滴辛酸淚恰到好處地流下，悲情戲演到高潮。
    不愧是常年催債工作者，殷辰很快鎮定下來，笑眯眯地拋出了殺手鐧：“這樣啊，沒關係，來我們這工作如何？月薪兩千，保包吃包住。很快就能付清賬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