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休言愁多幾生生 第二十八章 風波不信菱枝弱(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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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起身來,閑閑踱步至窗前。辰光微微,圍繞著易水,如同綺麗光環,直直突出易水小巧靈秀的麵龐。那抹堅毅的神色,那抹如水的溫柔,如同一幅畫,徐徐鋪展開在眾人眼前。
悠悠的一笑,那般無風無浪的寧和恬然。“如妃不必多慮,此處縱然不如如妃的宮殿氣派,然而我甘之如飴。”玩味著如妃臉上的神色,細細笑道,“倒是如妃,該想想,三年一大選,已然推遲了兩屆了。”
如妃一時愣怔住,而後臉漸漸漲紅起來,惱羞成怒,“好,好,好。本宮算是領教了,你當日以不潔之身回宮,如今為闔宮唾棄也是罪有應得。”如妃的眼睛裏幾欲要噴發出噬人的火一般,“本宮隻恨不能一舉殺了你,為我的孩子報仇!”
“你瘋了。”唇齒開闔,帶著不屑和輕蔑。“你的孩子死在了皇後手上,你口口聲聲要報仇,卻又轉投仇人門下。”話已至此,易水的目光裏帶著濃濃的寒意,直逼如妃心懷。
如妃向後退了一步,下意識的搖頭,不過須臾又耿直了頸項,“你胡說,你胡說。是你怪我誤傷了你的孩子,便要拿我的孩子償命。是你,是你!”
看得乏了,易水擺一擺手,轉過身往內間裏去。錦如上前一步,攙扶了如妃的胳膊,“娘娘恐是累了,我家小姐也要休養,此處不該娘娘貴體久留,奴婢請娘娘回去吧。”
如妃掙脫開錦如的手臂,直直的向著易水的方向撲去,卻正好被錦如製止住。錦如死死的攥住如妃的手,任由她百般掙紮,也奈何不得錦如半分。
恨得極了,如妃一把推開錦如,額頭上青筋暴起,恨恨道,“易氏賤婦,我今生今世不會放過你!”
在內間裏靜靜的舒了一口氣,水杏端了茶進來,小心翼翼的遞上眼前,喚道,“小姐。”
冷不防的一抬眼,不過是一般茶色,略顯粗糙的茶具,即便是內庭的宮人也未必使用。伸手自然接過,闔在掌心,水杏心下不安,惴惴道,“奴婢翻遍了櫥櫃內外,隻有這個,隻好委屈小姐脾胃了。”
微微的一笑,開蓋飲了一口,徐徐咽下,複道,“其實不過是解渴而已,不必講究那樣多。”
水杏也像是舒了一口氣,看著易水道,“小姐從前何嚐吃過這樣的苦,那如妃也太過囂張,從前即便是恨也躲著娘娘,還算恭謹。而今的情形,連奴婢都看不過眼。”
易水知道她是指如妃方才所言所行不堪,淡然的一笑。“傻丫頭,我都能看過眼去,於你有什麼妨礙。”
側頭看著後院水杏新翻的土壤,輕言道,“牆倒眾人推,後宮爭寵,向來無所不用其極。如今我倒了下去,有她這份心思的未必隻有一個。”
水杏嗐了一聲,伸手為易水揉捏著頸項。手勢稍輕,易水的神思隨著她的手勁起伏不定,錦如走了進來,微微低頭,“她走了。”
易水收一收心,緩緩道,“你看清楚了?她是回宮去了?”
錦如仍舊是波瀾不驚的神色,“不是,是往棲鳳殿去了。”
一拳砸在案頭,手微微發紅,錦如上前為易水揉著手,安和道,“小姐仔細手疼。”
易水的目光裏透出無限清冷的陰霾,“還是皇後,我對她已然是百般恭敬,她卻還是這樣容不下我。”
錦如亦是不忿,蹙了眉,緩緩道,“自慕容氏倒了,皇後總像是有什麼事妨害著小姐,一刻也不曾消減。”
略略抬頭,氣極昏聵的神思裏有一霎的清明。“你也發覺了?”
錦如點一點頭,易水見狀不多言語。須臾間卻像是凝滯許久,連風亦停駐了半分,唯恐不小心驚破此刻靜籟無聲。
“已然進了這不見人的地方,我即便是恨,也是無可奈何。”死死的咬一咬下唇,“皇後好毒的心思。即便是恨,我也該知道該恨的人是誰,死也不能做個糊塗鬼。”
錦如發急的握住易水的口,惶惶然道,“小姐不可胡說,多少次的逢凶化吉,否極泰來,咱們都不怕這一次會逼到那一條路上去。”
胸口氣息漸平手攥的發緊,“我此生命薄,能離了後宮,離不了大明宮。今後的路可是更難走了。”
水杏跪在榻上給易水揉肩膀,手停了一停,“怎麼,到了這一步皇後還是不肯放過小姐嗎?”
易水的目光集聚在遠處一個點上,那陳舊的櫃門上有磨平了的雕花痕跡,神思恍惚,隻道,“善罷甘休?那可不是咱們這位皇後娘娘的性情。”
名曰冷宮,不過所居所處皆不算十分的寒酸淒苦。易水知道這皆是蘇永盛暗中相助,心中感念。隻是麵上不好明言,偶爾有小太監趁著夜色送來宮中給養,易水亦是親自加以謝過,以答謝蘇永盛的關懷備至。
時日久了,易水偶爾會看一眼那匾額上,灰塵覆蓋下的旋覆堂三個字。不知是否是年代久遠,易水隻覺得這三個字寫得疲軟拖遝,沒有後繼之力。看在眼中,無端便讓人心裏生出層層的絕望。
院子裏偶爾有飄落的枯葉,錦如和水杏會親自灑掃。再小心,黃土墊道也會有微微的塵土飛起。每每此時,錦如會小心的掩了窗戶,易水便會欣慰,即便是世態炎涼,到底還有兩個貼心人為伴,處境不至於太過淒涼。
初秋風涼,站在風口裏久了,那寒意會透過衣衫,逼到骨頭裏去。一概的大毛錦緞衣裳都留在了延英殿,而今便著了一件簡易的半袖或者夾衣。衣衫上有綻放開來的夾竹桃,嬌嫩而藏著細密的、不易察覺的毒。
秋雨漸寒,不過是一夜裏沒有掩好帳子,卻受了風寒。連著幾日茶飯不思,睡眠不穩,漸漸發起熱來,急的錦如嘴邊都生起燎泡來。
易水看著心疼,無奈旋覆堂裏再寬鬆自由,也不好隨意走動,錦如隻有握著易水的手,一遍遍的給她更換額頭上的帕子。急急的抽噎起來,“奴婢,奴婢拚得一身,去請馮大人過來吧。”
易水躺在枕上隻覺得額頭發燙,渾身熱得如同焦炭一般。隻是無言的搖首,卻說不出話來,一手無力的抓住易水的手臂。
水杏跪在一旁嗚嗚咽咽的哭,錦如蹙眉想了一刻,易水看著她焦灼的神色,一味的搖首頭腦中昏脹脹的,迷蒙裏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