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休言愁多幾生生 第二十一章 泣盡風前夜雨鈴(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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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氏慢慢的抬起頭來,易水心頭一跳,原本嬌憨明豔的一張臉透著呆滯和木訥。滿麵的凝脂似的肌膚上沾染著洗不淨的灰塵和泥漬。明亮靈動的雙眼已然寫滿了絕望和滄桑。數數不過是經年的光景,原本風華如伊的女子竟然被折磨成了這副摸樣,令人不禁膽寒。
易水將目光裏的憐憫小心翼翼的掩飾好,平和如一泓秋水的目光已然落在了蕭氏凝滯的目光裏。如同瘋癲一般,蕭氏倏忽的半跪起身來,向易水撲了過來,一路膝行一路哭喊,“賢妃,賢妃,我沒有害你的孩子,我沒有害你的孩子,你饒了我吧,饒了我吧。”
易水看著她臉上肮髒的泥漬和灰土被眼淚衝刷出一道道渾濁的痕跡,殘缺不堪的指甲突兀的張開在易水眼前,如同一雙要撲殺她的手,嚇得易水後退了數步,才被錦如扶住。
本自那屋子裏四麵透風,極是刺骨的風吹來,易水隻覺得鬢邊冰涼,伸手探了一探才曉得是自己出了一身的冷汗。蕭氏撲得過猛,此時已然栽倒在了地上,緊緊的抓著地上發黴發臭的稻草一步步朝易水匍匐爬行。看著她狼狽之至的麵容,易水隻覺得可憎,胸腹中一陣陣的翻湧,禁不住轉過頭向著外麵幹嘔,一手卻緊緊的鉗著錦如的手臂,借以汲取幾分支撐下去的力量。
蕭氏哭得久了,隻是大口的喘息著,稻草微微發潮,有蟲子大膽的從蕭氏眼前爬過,細細的觸角幾乎碰到了她的鼻頭。蕭氏嚇得尖叫一聲,猛的起身後退,又蜷縮在了角落裏。
易水撫平了氣息,冷眼看著這一切,如同一場最蹩腳的鬧劇,激不起半分興趣。鬆開錦如的手,上前一步緊緊的鉗製住蕭氏的手腕,手上使了十分的力氣,似乎要將蕭氏瘦削的腕骨粉碎在手裏,隨著那已然逝去的小生命一同化作粉齏。
蕭氏許是吃疼,許是害怕拚了死命的掙紮,奈何易水使了十成十的力氣,任憑蕭氏如何掙紮也不能奈何她半分。幾番掙紮她已然憋得臉通紅,長久以來在冷宮裏的種種蹂躪折磨,使她早已沒有了反抗的資本和力量。漸漸的頹然坐在地上,手腕空懸在易水的掌間,仰望出一個狼狽的姿態。
易水冷笑一聲,猛的鬆開她的手,蕭氏被推搡了一個趔趄。易水的目光裏有霜雪凝結的冰冷,抿緊了嘴唇,迸出一般的道,“你好狠。”繼而站直了身軀,以俯視著蕭氏的姿態,孑然的立在寒風裏,因逆著光,易水的麵龐有奇異的光芒,投射在蕭氏的眼睛裏,化作無限的惶恐。
蕭氏顯然是怕得急了,頭麵皆蹭在了後麵的粉壁上,簌落落的掉了一層灰土,她的麵龐上也蹭上一層詭異的灰白。蕭氏拚盡了力量,終於尖叫了一聲,“我沒有!”手緊緊的把著牆壁,後背緊靠在土牆上,瑟瑟道,“是你自己保不住你的孩子,我沒有下藥,是你陷害我,陷害我!”
易水的雙眼裏倒映著蕭氏頹敗如土色的容顏,一步步的挪向她,心中的怨恨一朝迸發開來,“你沒有下藥,你知不知道我的孩子死得有多慘,你沒有孩子便要來害我的孩子嗎,我今生唯一的孩子就死在你手裏!”易水淚光裏含著掩飾不去的淒愴,緊緊的抓著蕭氏枯槁的雙手,牙關咬緊,定定的要將蕭氏戳骨揚灰一般,“那是我今生唯一的孩子,唯一的孩子!”
易水尖利而沉痛的聲音驚落了屋簷上的灰塵,蕭氏已然嚇得傻了,隻是畏縮著,躲閃著易水眼中蝕骨的恨意,喃喃道,“我沒有,我沒有。不是我,不是我。”一雙腳踢蹬著,然而每掙紮一番,易水的手便又緊了一緊,漸漸手腕上勒出一道清晰的淤紫,蕭氏忍耐不住,尖叫了一聲,旁邊柵欄裏的女人不由得都朝這邊看來,易水看著她們空虛漠然的目光,忽然就生出無盡的厭惡,手一鬆,蕭氏趁機掙脫開來,將頭埋在膝蓋間,訥訥卻隻道,“我沒有。”
易水緩緩的蹲下身來,伸手撫上蕭氏瘦削頹敗的容顏,三寸長的護甲緊緊的貼在了蕭氏鬆弛的皮膚上,時時可以劃出一道道深深的血痕。“你沒有?那麼是誰指使你這樣害我?說出來,我救你出去。”
易水的聲音裏有鮮見的蠱惑,蕭氏愣怔的神色被護甲上貓眼石的冰冷驚破。搖了一搖頭,又搖了一搖頭,企圖搖開易水的手,卻是如何也躲避不開去,逼得眼裏落下淚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那糕裏為何會加了東西,我沒有害你。”
易水一時氣結,從喉嚨裏溢出古怪的笑聲,手扣緊了蕭氏的麵龐,眉心攢了一攢,手指已然由僵直漸漸彎曲著貼合在了蕭氏的半邊臉上。“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仰一仰頭,易水的笑容淒楚而又冰冷。錦如眼見這一切,不由得在身後低低的喝了一聲,“娘娘。”
易水靜默的立在當地,北風呼嘯而過,吹動了破舊的窗紙,撲啦啦的輕響。努力壓抑著心底的蒼涼,目光哀涼如同死水,定定的看著蜷縮著得蕭氏。忽而一聲尖利的笑聲貫穿了耳膜,易水心神一動,轉過頭去,遠隔著兩道柵欄,卻是一個形同瘋癲的女子,雪白的臉,突兀的長如發髻的眉,血紅的唇,攀抓著柵欄,遠遠的看著易水,“賤人,你也有這一日,賤人。”而後便又是形同癡癲的瘋笑。
易水極力的辨認著她的麵容,那避無可避的熟悉逼近了易水腦中最後一根神經。幾乎是脫口而出,“麗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