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推開他，淡然道：“很晚了，你母親也會讓人來找，你先回去吧。”“我。。。。。。”他欲言又止，神色一黯，終是推門而去。
    我神色一正，披了件袍子，“來人！”聽聲音是婉柔，“公主有何事？”她掀簾而入，我抬眸一笑：“聽說那奴隸昨個回來，我睡不著，去見見他也好。”於是她從角落裏提了盞燈，顧自說道：“外麵正在下雪，得拿把傘遮著。。。。。。”對我一笑，推門而出，撐傘在雪中等待。漫天鵝毛紛紜，地上雪色漫漫，回廊的宮燈靜色彌漫。
    她恬靜的麵容映入我的眼中，突然覺得，她長高了些，大了。心中有些物是人非的惆悵。我淡淡道：“走吧。”
    雜房內，少年蜷縮在角落，安靜無聲，像是就那麼睡著了，可走近一看，他發著顫，發出野獸般的“嗚嗚”聲，藍發散亂一地。
    窗外從雪地上反過來的光，投射在地麵上，綻放著幽藍的色澤，冷清，憂傷。
    我蹙眉靠近他，將手中的棉被將他蓋住，卻被他一把哆嗦著扯開，大吼道：“滾開！”我倔強的繼續，誰知他發狂的撲向我，邊咬邊掐，我一驚，奮力掙紮，婉柔嚇得花容失色，失聲尖叫，慌忙拉扯。我力氣大不過他，被他壓在身下，不明白他為何發狂之餘也一口向他咬去，他狠狠一顫，靜了下來。我嘴一發狠，口齒間彌漫著一股鐵鏽味。見他未動，我鬆口，頹敗的倒在地上。
    身上一重，我咬牙，狠命的推開他，喘著粗氣，厲聲道：“發的什麼瘋？多日不見，你到愈加放肆！”婉柔麵色蒼白的扶我起身，啐道：“瘋狗！”他顫巍巍的爬起，仰起臉，失神而望，滿是淚痕，我心中詫異一閃而過。
    平靜下來，卻不敢走近他，輕聲問：“可是。。。。。。有什麼事情？”他目無焦距，眉頭輕皺，喃喃自語：“瘋子。。。。。。你們都是瘋子！”我嘴角抽搐，到底是誰瘋啊？上前一步，想安慰他，卻不知何從出口，於是淡然道：“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想必是受了刺激，這副摸樣可憐至極，心上一軟，膽子大了些，走近他：“喂。”
    許是清醒了些，他一扯嘴角，“我。。。。。。我沒事。”宛柔不屑的呸道：“你自然是沒事，我家公主卻遭你迫害！剛才是哪隻野狗亂咬人？呸，不知好歹！”他靜靜的看了我一陣，強擠出一絲笑容。忽的一愣，呆呆側頭，手往血印處一按，嗤笑道：“你也不賴，居然出血了。。。。。。”我沉默地看著他，他也盯著我看，嘴巴斜著，眉頭上挑，臉的美感被破壞了大半，過了半響，我忽然道：“你瘋也瘋夠了，那信的事。。。。。。”“親自送到了他手上。”他淡淡開口，忽而一臉疲憊，大大咧咧的往棉被上一坐，背對我們，下著逐客令，“沒事就滾，本大爺要睡了。”這副囂張的摸樣跟剛才的失魂落魄簡直天壤之別，若不是身上有傷提醒，方才的癲狂若似幻覺。
    我走過去，一屁股坐在他對麵，“你睡啊，等你睡著了我再走。”他如剛吃了根苦瓜，愁著臉沒好氣地說：“男女授受不親，何況你身份尊貴，在這老鼠屎尿滿地的地方，免得弄得一身髒。”他催促：“快走。。。。。。”我不動，過了良久，見他仍坐在那，於是道：“看來你也睡不著，索性和我喝酒解悶去。”他一愣，仿佛聽了天大的笑話，驚奇地看著我，之後兀自笑了起來，“跟你？”隨即一臉仇恨，滿眼厭惡，如風霜般刮得我的眼睛生生疼了起來，“你真會做夢！老子最恨你們大雲人，又怎會和你把酒歡歌？”他不耐的揮手如同趕鴨子，“快滾！你那張臉我見著就煩。”我當他放屁，木然的看著他“呱呱”亂叫，幹笑一聲。婉柔早已忍受不住，眼底一片驚怒，罵道：“要不是公主，你現在還不是曹太監腳邊一條等死的狗，真是隻記吃不記長，不愧是南詔那野蠻地的貨！”他大笑起來，邪肆而張狂，漂亮的臉蛋妖媚突顯，一雙鳳眼迷人至極，“多謝誇獎！”婉柔被笑得愈發惱怒，素足恨恨一跺，氣惱的指著他：“你！”我冷笑：“你膽子到大，不過你若不想在十五日內經脈盡斷，就最好收斂點！”他憤憤的瞪我，不說話。我起身，涼涼的瞥了他一眼，推門而出。
    我立在屋簷下，望著滿空的飛雪，呆了一呆，有雪花飛打進來，落在眉際，我失神微笑。那一廊的屋子惹著暖光，靜靜的，瓦簷上柔軟的雪若白皚皚的棉花，叫人喜愛。像極了記憶裏，他在的那樣。也是如此，如此安靜美好。他在雪中淡泊的麵容，在眼前揮之不去。
    我深吸一口氣，心理痛苦難耐，淚眼模糊中，重重一踢腳下的雪，雪花飛濺間，我咬牙切齒的輕喃：“該死。。。。。。”於是踢開身後的門，衝到那一堆棉被前，一把掀開暖和的被子，他驚醒，罵罵咧咧：“娘的，別以為你是公主就。。。。。。”我揪著他的衣領，邊擦眼淚邊大吼：“陪不陪我喝酒？不陪我睡了你！”他被吼得一臉愕然，大大一怔，不一會兒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容，“陪，我陪，姑奶奶，你先放手。”我看著他，眼淚越流越凶，驀的鬆開手，他跌回原處。我擦了把臉，悶悶道：“婉柔，你去廚房拿酒來，明天順便和管事處說說，雜房內該有個像樣的床了。”他聽後，一臉得色，滿意地說：“這才像話。。。。。。”在我冷冷的，如利刃般銳利的目光的注視下，訕訕閉了嘴。不一會兒，一個托盤放置在我麵前，一壺酒，幾杯子。我將酒杯滿上。從未沾過酒，不知一杯能否解千愁，倒是醉了才好，醉了，就能忘記那痛苦的一切，還有他。我豪氣的一舉杯，大聲說：“先幹了！”酒的冷意順著腸子直下，一個哆嗦，閉眼嘖嘴：“真難喝。。。。。。”見他一直靜看著我，杯未動，我道：“喝呀？”忙給他滿上，見他依然如根木頭，便把杯子遞到他嘴邊，威脅道：“喝不喝？若不喝，你就別想好過！”他接過，隨便喝了幾口，有若有所思的盯著我瞧，那目光深邃似海，直教人沉溺。
    我未理他，雖然被他盯得有點不自在，但我隻顧自己喝。婉柔有些擔心的上前：“公主，這小酒怡情，多喝傷身哪。。。。。。”我一聽，不在意的笑了，“又如何？”哪知不一會兒，眼前的事物逐漸模糊，我搖了搖頭，隻覺天旋地轉，“咚”的一聲，四仰八叉的倒在了地上。
    良久後，迷蒙中有隻冰涼的手撫著我的臉，猛地一聲脆響，痛意傳來，我皺眉，又是一聲脆響，臉都麻了，我迷糊的睜眼，一張絕美卻又想不起是誰的臉顯現在視野中，他的眼戾氣橫生，對著我狠狠道：“我就是這麼卑鄙，喜歡趁人之危！”說完，又是一耳光：“你那丫頭現在不在這裏，沒人叫得應，如你所料，我就是這麼討厭大雲人，隻要我回去，必。。。。。。”“小羽。”我靜靜的凝視著他，終於想起為何會那麼熟悉，於是欣喜的喚道。“小羽”一愣，木訥道：“你叫我什麼？”“小羽。。。。。。”我溫柔的看著他，傻傻的笑著。他皺眉，似遺忘了何事，思考了會，忽然恍然大悟，滿臉複雜：“你不要叫，不許叫。。。。。。”我吃力的爬起來，步履踉蹌，他站起身，後退一步，“你不要過來，我討厭你！”我淚水“嘩嘩”直流，痛苦的望著他，“你為什麼要娶別人？你說好，你明明說好。。。。。。”“小羽”似笑非笑，良久，他輕聲說：“男人的話，不是不足為信，而是在權力麵前，一切都微不足道。”我緩緩走向他，他靠著牆壁，欣長的影子在他身後而立，濃黑的色彩，如夜般醉人。我撫著他白淨的臉，眼底癡迷一片，他一副“你能把我如何”的樣子，“小羽。。。。。。”我踮起腳，輕輕地吻上了他的唇，他吃驚的想退開，後腦殼撞向牆壁，他吃痛的眯眼，我順勢深入，他呆呆的站在那，雙手微舉，不敢抱我，雙頰緋紅。
    身後一陣巨響，冷風呼嘯狂吼，吹亂了我腦後的發，有人大吼：“甄兒！”我被麵前那人一推，跌坐在地，眼前一黑，暈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