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接下來的一個月我一直跟著娘學習，學繡花，學寫字，學彈琴。就像個新生兒一般，我覺得一切既新奇又有些枯燥。隻是，我想在這個家中，也許我需要這些。
    而這些也讓我對娘有了進一步的了解，敬佩也就隨之而來。娘的繡工我以前是見識過的，但是沒想到她的一手字也寫的這麼出色，宛然若樹，穆若清風，神似我最喜歡的衛夫人小楷。前生我也曾習過一段時間衛夫人的簪花小楷，隻是效果不明顯，畢竟我把大部分的時間花在了看書上。沒想到今生還有機會去學習，當然要珍惜咯。至於琴，我是真的不懂，隻是覺得娘的琴聲很悅耳，很舒心。
    與此同時，我也在考慮這裏麵的各種問題。首先，覺得娘和徐老爺的關係有些怪異。聽小月說，好像徐老爺最初應該對娘很好，看看這屋子的心思就知道。隻是，為什麼當初娘進門既沒有花轎迎娶也沒有宴請賓客，比任何一個妾室都不如？而且後來徐老爺也隻是不經常的來看看娘，聊聊天，未曾在這裏過夜。不久，我就出生了，未滿九月。顯然，我是他們成婚前就有的果實。而且，最讓我吃驚的是，我娘的難堪處境竟然和徐老爺沒有關係，準確的說是沒有直接關係。據小月說，我娘的生活一年前都還很好，雖不是滿室榮寵，至少是不缺衣少食，生活富足無憂。一年前，徐老爺因為生意繁忙，去玥國擴展生意，直到現在還沒回來，以至於第十五房小妾都隻是花轎抬進門而無洞房花燭夜。這期間，富室的紛鬥就開始了。準確的說，是大夫人鐵腕排擠我娘，先是暗中縮減月錢、衣食，然後慫恿其他妾室、下人欺負我娘，甚至打著“喜歡”的名號把新月居裏值錢的、精巧的什物一掃而空。
    很好！很好！聽到這兒，我已經氣憤難當，覺得荒謬的可以！但是當時的娘親竟然隱忍度日，不僅自己不申訴，還讓小月不要通知徐老爺。
    也許娘她賢惠，不計較這些，隻是我徐小林可不是以德報怨的主兒！
    聽說徐老爺下個月就回來了，嗬。
    “你個死丫頭！趕著投胎啊！這下我的衣服全給毀了，把你主子賣了也賠不起！”
    院子裏傳來的嗬斥聲讓我不自覺的皺起了眉，這是哪個沒教養的家夥！
    放下手中的針線，我抬腳就出了房門。
    “小月，怎———你的臉是怎麼回事？”我趕緊跑過去，扶起小月顫顫發抖的身體。小月右臉已經腫了起來，紅紅的一片。
    “小姐，我、我沒事。都是我不好……”
    “就是這死丫頭、不長眼睛的東西把我剛在錦繡坊做的一群弄髒了！怎麼，打你一巴掌還委屈你了嗎？！”旁邊的少女怒狠狠的瞪著小月，好像恨不得再踢上一腳。
    “二姐怎麼比起了街上的潑婦？莫不是出門次數多了，便忘了自己的身份，學起了撒潑？！”我把小月往身後扯了扯，笑盈盈的望著黃衣少女。
    是的。這位便是我‘二姐’徐子蘭，頗得大娘身傳的徐子蘭。
    “你——哼，小妹是不是也忘記了自己的身份？該不是摔了一跤把膽子摔大了吧，什麼時候敢這樣跟我說話？”徐子蘭輕蔑的看著我。
    “琳兒，不得無禮！怎麼這樣跟二姐說話？”娘從屋裏趕來，不滿的看了我一眼。“蘭兒怎麼有空來七娘這裏？進屋坐吧。”娘和善的對徐子蘭說道。
    “坐就不必了。我也不願來‘打擾’七娘啊，這不是娘讓我帶話兒嘛。娘說，爹快回來了，他辛苦這一年，好不容易回家了，希望大家別給他添麻煩，讓他好好休息休息。七娘，您說是不是啊？”
    “是。你娘說的對，老爺回來是得休息休息。”娘點著頭說道。
    “二姐話也帶到了，可以回去向大娘複命了，我就不送了。”說完我拉著娘和小月就朝屋內走。
    “你——哼！”
    我回頭，看見那抹黃色消失在院門，便鬆了手。
    “琳兒，”娘若有所思的看著我，“你變了。”
    我挽起一朵笑容，看著娘和小月：“娘、小月，我長大了。如果需要，我希望自己能保護你們。我希望你們過得開心。你們是我現在唯一的親人。”
    “琳兒——”“小姐——”
    “你們不必多說，我自有分寸。”說完，我轉步向月亭走去。
    我會保護你們的。娘、小月，我會的。
    來到秦國後，我有時也會想起爸爸媽媽。在別人眼裏，我擁有一個很幸福的家庭。爸爸媽媽感情很好，家境殷實，父母對我要求很寬鬆，自己麵容嬌好，學習成績優異，還有兩個青梅竹馬的朋友。好像世界上的美事兒全被我占了。隻是，個中苦楚，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媽媽和爸爸是典型的自由主義者。他們雖然已經結婚，已經為人父母，但是那顆心卻比孩子還任性。他們待我不像孩子，倒像朋友。也許很多人向往這種西方似的關係，但是對我而言，卻更渴望傳統的父母和孩子的關係。父母的嗬護，孩子的撒嬌，甚至彼此的分歧也很好。
    小時候他們就經常把我丟給秦昇或者阿蠻的父母照顧，然後自己抓緊時間出去玩。也因為此，我和秦昇、阿蠻的關係比普通的青梅竹馬還要好。隻是，別人的爸爸媽媽畢竟不是我的。這種父愛、母愛的缺失不是一兩句話可以形容的。
    來到秦國後，我就有了現在的娘親。雖然有時候會為了她的過於軟弱而震驚，但是她在一言一行中對我的關愛卻是很讓我感動。也許她不那麼強大，不那麼富有，但是她散發的溫暖卻深入到我的骨子裏。還有小月，21世紀的話應該跟我差不多大吧。我一直覺得自己很成熟，但在小月麵前我卻像個妹妹。她想的很周到，即使有時這意味著卑躬屈膝，意味著被侮辱。
    也許因為他們，我在這個異時空，竟沒有瘋狂的想念家鄉。隻因為有他們。
    爸爸媽媽，我還是愛你們的。隻是，現在我要照顧還這個母親，你們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嗬嗬，當然，你們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