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一聲輕喚，相國夫人徐徐回身，卻在丫鬟還未再開口時，便迅速將手伸向她的脖子。隻聽得骨頭碎裂的“哢嚓”聲，丫鬟便應聲倒地。口中不斷溢出的鮮血和瞪著不肯閉下的眼睛，看起來甚為駭人。
    “青柚，你莫怪我，我隻是想為他做一點事情而已。”想過夫人蹲下身輕道，順便伸手闔上丫鬟的眼睛。“還記得當時新婚前夜，他不顧禮節貿然前來，手捧素紅霞帔立於我的門前，隔著那一尺門欄道‘素婀，你莫笑話我，我隻想給你最好的’當時，我不明所以，隔日還與你們笑談那呆鵝倒有幾分癡情。殊不知，洞房之時，揭起蓋頭的那雙手竟是血點斑斑。青柚，你可知一個男人親手為你做嫁裳的幸福。它可讓我沉醉不醒。”
    ……
    一院瓊樓朱染色，
    瀟瀟暮雨洗乾坤。
    無意閑聽芭蕉碎，
    愁望山前近黃昏。
    “少主，宮主找您。”紅衣婢女匆忙而來，鞋邊微濕，一顆心卻隻希望眼前這個看似在一樓望遠，好不閑適的少主不要又使什麼性子。雖然也就是罵罵人，或者摔點東西，可還是停放嚇人的。然而，事與願違。
    “這又是要幹什麼？”少年微怒，撇開臉不願瞧婢女一眼。
    “是嘉筠公主造臨…”
    “嘉筠…”少年喃然，又是那個南雷的刁蠻公主。隻因是當朝王上最小的女兒，頗受王上寵愛。而又因是女兒之身，自是不會牽涉王位之爭，她的眾位王兄也對她百般容忍。說來，也算是和自己一起長大，隻是近兩年一直在外不願回來，便不曾見過一麵。而此次前來，可是有什麼事。
    “徵徵！”少年一腳才剛踏進廳門，就見一團橙黃往自己奔來，定睛一看，不是那個嘉筠還能是誰。隻見其身著華服，頭上紫釵亂墜，笑靨間純情盡展。“兩年不見，徵徵都長這麼大了！不過這臉蛋還是一樣招人喜愛。”說著，白潤的手已經伸向少年的娃娃臉，欲捏之而後快。可是卻被少年一下躲開去。
    “嘉筠，你又長胖了。”揭短，誰不會。
    “哪有？”嘉筠垂頭打量自己一番，很是不滿，“我知道你們那裏不崇尚以胖為美，所以我都努力控製了。而且方才你姑姑都說我這是珠圓玉潤。對了，徵徵，什麼是珠圓玉潤？”
    “你…”少年為之氣結，還堂堂一公主，“你可曾好好讀書習字？”
    “那些學來做什麼？再說，我喜歡的是…呀，忘了…”突然，嘉筠拔腿竄向門外，叫喚著：“小影，小影，快把我的…”
    聲音逐漸消失，少年才頗為頭疼的撫額跟出門外，往嘉筠離去的反方向走上幾步，便撞見不知何時等在那兒的姑姑。“你這是要走？你道是人家身嬌肉貴的公主不顧天黑而冒雨前來，是為了好玩麼？”
    少年冷哼，“那你是想說她是為我而來。”
    “今日午時我便告知她你回來了，當時都急得想和我一道前來。可是又苦惱著要為你準備禮物，才未跟來。徵兒，姑姑一手將你帶大，雖不知你是為何要去追逐那些注定不屬於你的東西，但是卻知道什麼事適合你的。”宮主微微斂眉而談，看似溫和，卻又強硬。抬眼又見少年身後的長廊盡頭領著一大群人跑來的嘉筠，繼續道：“公主雖是脾性不好，但對你卻是百般維護。姑姑認為你蓋好好想想。”言罷，盈盈而去，幾下便不見身影。
    “徵徵，快來看。我給你做的點心。”
    少年無語的看著滿屋的宮女侍婢畢恭畢敬捧著的糕點，心道這便是禮物？
    “隻是芙蓉驚露，黃梅傲雪，紅杏添香…這可都是我花了一個下午為你準備的百花點心宴，你嚐嚐看，好不好？”
    少年細嚼著口裏的點心，請點著頭，由衷讚道：“很好色香味俱全。隻是你何時學會做這些？”
    嘉筠立馬不好意思來，有些不自然的說道：“還不是因為徵徵你喜歡弄這些，我便去學了。做著徵徵喜歡的事情，我也覺得好滿足。”
    少年訝然，滿臉的不置信。這世間還有自己喜歡什麼，她便喜歡什麼的人讓我遇上，這就是所謂的眷顧麼？從小到大，總被姑姑強迫著喜歡什麼，痛恨什麼，難有自主的時候。哪怕後來自己執意離開，也都是不被讚同的。
    以前從不曾體會，原來被人肯定，竟是這般歡喜。突然間，屋外的淅淅瀝雨，也便得格外悅耳；日暮將籠，卻讓人異常安心。
    摘星閣的幽獄，一如既往的寒的讓一般人望而卻步。幽獄之中，枯火寥寥，似乎隨時會熄滅一般。娉婷站在幽暗的角落裏看著在那忽明忽暗的燈光下的夢疏暗，低聲稱道：“閣主。”
    “娉婷，你不是錯在對本座有所隱瞞，而是錯在猶豫不決。既然身為我摘星閣的掌事，又豈能容忍你如此優柔寡斷。”娉婷不敢答話，或許是不知如何回答，隻是下意識將自己的而呼吸隱匿幾分。“你與她們二人子老閣主在世時便跟隨本座，如今一晃十餘載。縱是沒有功勞，也有苦勞。本座自是不會將你如何。但隻此一次，本座讓你自行選擇。明日此時，或走或留，本座都不會妄加阻攔。
    直到夢疏暗離去，幽獄又恢複死一般的寂靜。娉婷便就著這靜，陷入沉思。
    “姐姐，你說宵問這幅字寫得好不好？”
    “好，比姐姐的都好呢。”
    “可是爹爹都不喜歡，他隻知道抱著他的紅刀看呀看呀。姐姐還是你最好了，都會陪宵問玩。以後姐姐都陪著宵問好不好？”
    事到如今，是宵問你不願陪著姐姐了。
    憶當年，黃發垂髫，許諾後來還尚早。隻是一夢十餘載，便是兩顧兩無言，長歎難複當時年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