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已過，偏殿膳房中兩個宮娥洗好碗筷，正收拾著廚房許是乏味了，一個宮娥神神秘秘湊向另一個宮娥，小聲問道：“聽說了嗎？姬公子死了，樓姑娘不曾去看過一眼。”
    “可不是。”另外一個馬上停下手裏的活，警惕得掃過四周才道：“聽說還是為救她而死的，怎麼就那麼狠心呢？平日還裝作很親近的樣子。”
    “就是，剛剛遇見藥房的小三子，他說樓姑娘找了藥找了藥將姬公子的遺體存起來，還沒打算入殮。先前便奏請王上封鎖姬公子遇害的消息。這都兩日了，要幹什麼呀。都說死者為大，她卻不讓死者入土為安。”
    “真讓人心寒！”
    “是啊。想想都替姬公子不值。他對樓姑娘多遷就，怕是對自家夫人也不過如此。就是前日還去後山抓了山雞來拜托大廚燉湯，還千叮嚀萬囑咐一些微不足道的小細節。什麼水要多摻些，這樣就不用再加水把味給衝淡了：蔥花要切碎，最好多放些…真是，一個男子居然能注意這些…”
    “呃，樓、樓姑娘…”
    看見門口處素衣，手提菜籃的樓清月，兩宮娥頓時手足無措的捏著手裏的抹布。可是樓清月隻是簡單的打聲招呼，便認真做起自己的事來。這邊洗菜，切菜，放油，入鍋；那邊拚盤，入蒸籠。忙碌而不淩亂，絲毫不在意身後角落傳來的埋怨而鄙棄的目光。
    趁著天色尚早，兩個換了新衣的小藥奴小心推開門口處亮著白燈籠的房門，迎麵便是一股寒氣，混著陣陣藥香。小藥奴深呼一口氣，才順著兩排的白燭走了進去。然後便看見一張白玉床周邊堆滿了冰塊，而床上躺著的自然便是姬宋的遺體。雖然有點害怕，可是藥奴們還是輕車熟路的遺體周緣的藥粉。，盡量避開死者臉上那道猙獰的刀痕。
    突然，一人輕輕碰了碰旁邊的人，以眼神示意看向床邊的大理石桌，說道：“看，又換新菜色了。”
    另外一個藥奴看了看那為防汙染空氣，而用特質琉璃罩罩著的飯菜，很是習以為常，感歎：“在怎麼說，也是過世的人，做這些還有何意義？”
    “你懂什麼？那位必定是很珍惜公子的人。”先前的小藥奴不滿地斥責道，然後細致地撒上最後一味藥，催促著：“我們快些吧，莫要擾了這裏。”
    提著食盒，樓孤寒輾轉幾周，才在一片柳林中找到樓清月，問道：“怎的跑這裏來了？還是不願去看一下？”
    “不是不願，是不敢。”樓清月苦笑著望向不遠處的院落，“爹，原來樓清月也不過如此。之前是自負可以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可是不能；之後，是以為可以看淡生死，寂然麵對離別，還是不能。”
    “清月。”走上前去遞過手裏的食盒，樓孤寒順著樓清月的眼光望去，那裏的白燈籠仍舊亮著，從未熄滅。沉然，“縱是看不透，也終歸是要麵對的。你早該明白，身邊的人都會一一離去，隻是時間而已。到那時，再怎麼不舍，也會因為習慣了而隱於漠然。你自己好好想想。”說完，又回過頭，厲聲道：“我知你為何在你娘去世之後，便不願在親近我。可是，我不希望劍俠的女兒是這麼個心氣狹窄的人。”
    日近黃昏，往來奔忙的宮人，好奇地探著眼盯著柳林中垂手而立的素白背影，在枝條拂動間顯得縹緲。來往多次的人心下清楚那人已在林中站了一個下午，其間也萌生前去規勸的意念，可是走近了些，才覺得四周靜得可怕，甚至連自己的腳步聲都沒有了一樣。最終，還是愴然退去。
    可回首，往時依舊。春風暗扶柳，碧水懶悠悠。夕陽閑，幾度紅，且把當時留。
    恍凝眉，轉眼之久。故地難重遊，驚醒素紗袖。月光寒，蟲不休，人卻不堪守。
    可笑癡人曾說夢，可憐今宵初識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