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卷 紅色童年 第4章 婦女解放運動與農村交誼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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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下午,農民們快要收工時,張燕秋主任就在我們對麵的一個山嘴上通知說,三四組的社員快來開會。
聽到通知後,四姐就帶我去看熱鬧。
這個山嘴很寬敞,盡是些石骨,什麼糧食都不產,是一個廢棄的荒壩壩,有一個半籃球場寬,解放前也有戲班子在這裏搭台演戲。
我和四姐,還有鄒元安安哥走去時,聽到張主任在講男女平等,自由戀愛,婆媳關係之類的。聽不懂,就在人逢裏跑來跑去的玩。
講完後,就叫大家留下來跳舞。可大家都想回去幹家務活,一窩蜂地就走了。隻剩下一二十個人,多數是我們一般大的娃娃。
張主任也不灰心,就叫我們把手牽起來圍成一個圓圈。她站在中間說:“今天先叫你們唱《找朋友》的歌,一會我們就一起跳舞,好嗎?”
大家都說好。
找朋友的歌詞很簡單,大意是:找呀,找呀,找呀找,找到一個朋友,行個禮,點點頭,笑嘻嘻,握握手,大家一起,大家一起跳舞。
我們很快就唱會了。
張主任就叫我們大家把手牽著,圍成一個大圓圈。可忙呼了半天,這圈總是接不上。原來,小夥子不敢去拉女孩子的手,女孩子又不敢被男人的手抓著。
中國人的封建禮教,婦女的三從四德,是孔子、孟子定下的。如今延續了幾千年,要想用一個找朋友的舞蹈來解決,確實很難。
可人家張主任卻不管這規矩有幾千幾萬年,硬是要在今天就把它解決。她親自去把一個一個男人的手和女人的手逮到一起,等她朝中間走時,那些手又各自縮了回去。她又一個一個地去逮在一起,如此反複了四五次,終於一個大圓圈形成了。
她就說,誰再把手鬆開,誰就要陪我明天到其它組去幫我組織跳舞。
大家就牽著手,反複地唱《找朋友》,至到張主任覺得滿意時,就說,停。然後她就走到圈中找朋友,找了半天都是些小男人,她隻好選一個大一點的孩子,就站在他麵前教大家怎樣表演“行個禮,點點頭,笑嘻嘻,握握手”的動作,最後就牽著那男孩在圈中表演“大家一起,大家一起跳舞”。那男孩也不過十四、五歲,被弄得怪不好意思的。
接下來,她就教我們一個一個地進到圈子裏找朋友。雖然大家都不好意思,但還是在她的威脅下,都進圈子練了一次。
到第二天張主任再來時,就通知兩個組的組長和婦女組長把自己組的年輕人帶來。這次就來了五六十人。不會跳的就站在人圈上唱;不會唱的,就跟著節拍拍手。
這樣由兩個組的幹部督陣,帶著跳了五次過後,很多人就上了隱,早早地跑到草壩裏來,不等張主任到場,就牽著手快樂地找自己喜歡的人跳了起來。
後來人多了,圈子大了,等裏麵的男女朋友牽著手跳得起勁時,有人就大吼一聲:快收圈。大家就迅速地手拉著手向裏麵合圍,把圈內反應慢、動作遲的一對男女圍在中間,然後罰他倆表演節目:或唱歌,或跳舞,實在不行的學一聲動物叫喚也行。等表演完後,又開始跳,如此反複。大家覺得好玩,就不想回家,到家裏的老人來喊時,才依依不舍地離去,這時已經很晚了。
•果然,不聽孟子“男女授受不親,禮也。”之言,必定有災難。這不,就真出事了。
有一天晚上,我那平時話都難說,隻知道幹活的堂兄鄒明安,居然在草壩後麵的沙溝裏,和在舊社會就同別人訂了娃娃親的張彩虹把手牽在了一起。
一石激起千層浪,消息傳開後,張彩虹的母親就要死要活地找村長鬧,找張主任鬧。
這農民交誼舞不但沒被鬧散,還鬧得年輕人開始在交誼舞上找對象。又有幾對新人打破封建禮教的束縛,撕毀了娃娃親,媒妁之約,搞起了自由戀愛。
在張主任的支持下,我們的鄒明安哥哥娶到了胖胖的張彩虹,成為了我村反封建的戰士,自由戀愛的先鋒。
從此,“找朋友”的交誼舞就在農門村流行起來。後來,隻要有節日,有空閑時,很多人就自由組合起來跳舞,在那裏找到快樂和放鬆,找到自己的感情寄托。封建的包辦婚姻,媒妁之言,開始在這裏瓦解,甚至有的年輕人把這草壩作為約會的地點。
“找朋友”的交誼舞在龍門村流行起來,黨和政府推行的婦女解放運動在這裏取得了顯著成效,但它的組織者張燕秋,卻悄悄的退出了龍門村村幹部的曆史舞台。
本來打算讓輿論冷下來,過了明年再結婚的張燕秋,在組織跳舞時逐漸覺得不對勁,老愛惡心、嘔吐。在睡覺脫衣服時,不小心碰到自己乳房時,一股刺痛鑽心。點起油燈看,發覺乳房有些腫脹變色。她嚇了一跳,該不是懷孕了吧?過了幾天,該來的月經,也沒來,她就怕了起來。在農村,如果沒結婚就懷孕生子,那是大義不道的事,在舊社會是要被家族處罰,甚至被活埋的事。於是,她晚上又去王文家,把自己的擔心些給他說了。王文就說,這種變化肯定是懷孕,不會有其它原因,因為我們的身體都很好。
“那麼,你說怎麼辦?”張燕秋抱住王文的肩膀說。
“就馬上結婚吧,還來得及。”王文毫不猶豫地說。
“看來也隻有走這條路了,可過去結婚都是靠媒妁之言,現在雖然政府提倡自由戀愛,但也得要一個人說媒,總不能說我自己就抱床被蓋跑到你屋裏就結婚吧?總得找個人提親嘛,要不會被那些老太婆罵死的。”燕秋說。
“是那個道理,我明天就找一個人到你家提親,但你要給你爸說好,免得人家來說媒,吃閉門羹。”王文急中生智地說。
“不會的,我爸一直把你家人當我們的恩人,她支持我們的婚事。”張燕秋胸有成竹地說。
第二天,王文找了幾個過去在他家做長工的人,他們都不願意去為他說媒的。都說,不敢把貧雇農出身的婦女主任介紹給他,會被人罵死的。王文不死心,他想了一天,終於在腦中出現一個人,就是他倆共同的奶媽。
奶媽真是一個好心腸的人,她說:“現在講階級成分,哪個都不敢和你們成分高的人扯上瓜葛。看在你家過去對我的恩情上,我就成全你們兩個的事。要打要罵,就隨他們吧,反正我又沒有做壞事。”
王文和張燕秋終於可以找到借口結婚了。
可這婚事怎麼辦?一個地主要結婚,誰敢來參加婚禮?想來想去,隻有和張燕秋商量。燕秋說,這還不好辦嗎?我們家是雇農,在我們家辦,誰敢說什麼?你不要管,我們家辦,到那天,奶媽陪你到我家接我就是了。
王文就說,這麼簡單,我覺得對不起你啊。張燕秋就說,我都懷了你的孩子了,還顧得著那些嗎?
於是,在龍門村就出現了一場千年難見的婚禮。張燕秋出嫁那天,在奶媽的陪同下,王文就赤手空拳的到她家把她背過了門。給張燕秋送嫁妝的幾個親戚朋友,把她送到王家後,連便飯都沒有吃一頓就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