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QQ上又彈出文清發過來的消息。
    你在哪裏，最近過得好嗎？
    為什麼不理我？
    溫如涼看著這些字句，將剛剛亮起的忙碌狀態調回隱身。沒有不理你，也沒有好不好，隻是，不想說話而已。溫如涼在心裏，默默說道。
    是的，說什麼呢？
    似乎沒什麼好說的了。
    【二】
    淩晨一點，溫如涼正在百度找圖片，QQ空間突然跳出消息，她看見白蘇的名字一閃而過。進入空間，白蘇在她的一篇日誌裏留言：“寫這麼多故事，越寫越發悲傷了。”她笑笑，抬指回複道：“還好了，一般一般吧。”
    剛剛關閉了空間的網頁，屏幕右下角又跳出消息，並著彈視頻的聲音。溫如涼毫不猶豫拒絕掉請求。
    對方的消息接著發過來：“隱身啊，陪我說一會兒話吧。”
    溫如涼本想諷刺他幾句，又想起文清曾經對她說的話：“他不是一個壞男人，至少，從頭到尾他沒有騙過你。”於是作罷，十指蹁躚，她發過去兩個字：“在忙。”
    如涼，我想你了。我過去接你好不好？白蘇的消息又跳過來。
    溫如涼沉默了，白蘇你是又寂寞了麼，為何總拿我溫如涼開心。
    【三】
    溫如涼剛認識白蘇那會，白蘇剛剛結束一段刻骨銘心的愛戀。白蘇天天去溫如涼的小茶吧喝咖啡，他喜歡拉著溫如涼坐在靠窗的位置傾吐自己的心事。白蘇是個寂寞的男人，癡情又癡心。
    白蘇喜歡的那個女人叫紫素。那是一個淡若紫丁香的女人，白蘇於午夜在網上邂逅了這位紫衣佳人，一往情深深似海，季季都如春。白蘇以為隻要自己夠癡情夠真心就能贏得紫素的青睞，於是白蘇像所有熱戀中的男子那般深情，給紫素寄各種禮品，偷偷跑去紫素的城市看她，並不與她相見。
    白蘇是真的很喜歡紫素。他為紫素寫很多情詩，一日三條短信，提醒紫素按時吃飯，雷打不動。白蘇很羞澀，深深喜歡著紫素卻不敢向紫素說明自己的情意。白蘇想，總有一天紫素會明白自己的心意。他在等紫素發現，他在等紫素愛上自己。
    溫如涼看著白蘇眼裏的暗湧，有些替他著急。這麼癡情的一個男人，應該值得一個好女人來愛。可是紫素，紫素卻早已為人妻。
    白蘇知道紫素有家庭便放棄了追求。他從追求者的位置退下來，默默地守在網絡這端。在紫素需要耳朵傾聽的時候，白蘇總是第一時間跑出來陪伴她。白蘇向紫素承諾，這輩子，隻要你需要，我可以為你拋棄一切。
    紫素很感動，白蘇對她這麼好，她喜極而泣。隻是，相見恨晚，此時己為人妻，再好的白蘇也隻能放棄。紫素問白蘇：“你願意等我十年嗎？我們十年不聯係，十年後，我去找你，與你攜手看風景，可好？”
    白蘇想了很久，終於點頭，他含著淚將那個“好”字用力發過去。是的，十年，即使是二十年，他也願意。對白蘇來說，紫素是他全部的夢想和動力。
    白蘇不再主動聯係紫素，紫素就像從他的世界裏蒸發了一般，她的頭像一直灰著，QQ空間再也進不去。白蘇很想給紫素打電話，每每拿起手機，又被他扔出老遠。他知道紫素的脾氣，說了不聯係，就不能再聯係。他隻能等，等這漫長的時光細細碎碎流過人生，他隻能等，等著漫漫人生慢慢變老。
    【四】
    白蘇喜歡在淩晨兩點出來散步。小城不大，溫如涼的小茶吧就在江河路的盡頭，醉園的旁邊。
    “芝麻開門，如涼小妞。”白蘇站在台階上給溫如涼發短信。
    溫如涼拎起手機，從藤椅上跳下來，去門口迎他。
    怎麼這麼晚過來了？溫如涼推開玻璃門，作了一個“請”的姿勢。
    白蘇笑了笑，卻不前進。
    “我們去醉園走走吧。”
    溫如涼跟在白蘇後麵，沿著彎彎曲曲的台階進了醉園。醉園是小城裏青年男女愛來的地方，它臨江而立，風景和布局都很怡人。晚上的醉園，隨處都可見一對對的男女，或牽手或擁抱，教人好不羨慕。溫如涼自然也是羨慕的，隻是她從來不表現出來。若不是白蘇拉她來，她還真不想來。睹物思春啊。
    “如涼，你做我的妞好不好？”白蘇望著遠處的江水，薄涼的唇瓣輕吐句子。
    “什麼？”溫如涼聽得模糊，下意識地問道。
    “我說，你做我的妞好不好？”白蘇轉過臉來，直視溫如涼的臉龐。
    突如其來的表白令溫如涼打了個激靈，江風撲麵而來，溫如涼突然就沒了詞語。
    半晌，她借口說冷，轉身往回走。白蘇隻是靜靜地跟在她身後，沒有再開口說話。
    第二天，溫如涼接到母親的電話，然後和店員簡單交待了一些事情就回去了老家。白蘇照常去溫如涼的茶吧，隻是每天多了一捧紅玫瑰。店員打電話告訴溫如涼這些情況的時候，溫如涼茫然了，她不知道該如何麵對現在的白蘇。
    紫素和他說十年，他也答應紫素十年。為什麼，突然就轉移目標了呢？白蘇，你就這麼寂寞嗎？溫如涼搖搖頭，滿眼都是白蘇癡情的樣子。她不想做一個替代品，雖然她也很想擁有一份像白蘇對紫素的那種感情。但溫如涼明白，紫素是紫素，她是她，她們永遠無法互換或重疊。
    【五】
     溫如涼將自己的心情寫進空間裏，文清一腳踩過來，留下勸慰的字句，翩然離去。白蘇後腳跟上來，在文清的留言那裏回複：“謝謝姑娘的勸慰，如涼有你的這樣的好友，我真替她開心。”
     溫如涼正要回複，文清的消息就彈過來。
     “涼，這個白蘇是不是喜歡你呀？”
     溫如涼想了想，將前前後後所有的關於白蘇的故事，以及白蘇和紫素的那部分故事也一並說給了文清聽。文清聽完，大發感慨：“好癡情的男人啊！”
     是啊，白蘇是很癡情。可惜對象不是她。溫如涼在屏幕這端歎了口氣，她真的不知道要怎麼處理她和白蘇的關係。
     “涼，說實話，你喜歡他嗎？”文清的消息又跳出來。
     “清，我喜歡落落。可是落落不喜歡我。”溫如涼終於將心底的秘密和盤托出。
    落落是溫如涼喜歡良久的男子，可是落落卻在遙遠的北國。他們在網上認識，並不曾謀麵。溫如涼卻在心滴偷偷地喜歡他。文清不讚同這場網戀，太虛假，太不真實。文清建議溫如涼接受白蘇的追求，她說像白蘇這樣癡情的男人不多了。至少，他會對她好。文清很堅決地說。
    溫如涼被文清這麼一說，一顆心七上八下，喜歡落落的事情隻能擱在心的角落裏。畢竟，虛擬的世界，誰也看不清誰。承諾，不過是一句空話，何況落落從未給過她任何承諾。隻是白蘇，她真的要接受嗎？
    從老家回來，白蘇去她的茶吧更勤了，一天一大捧紅玫瑰，當著眾人的麵送給她。整條街的人都知道，江河路盡頭茶吧的女老板要嫁人了，而且是個有錢人，開寶馬，天天送大紅玫瑰。
    溫如涼漸漸被這些喜悅所感染，文清在QQ上給她煽風點火：“小妞啊，幸福難得啊，一定要抓住這個機會哇！”溫如涼看著這些話語，心裏在妥協，或許，這樣也是一種生活吧。與其受傷，不如嫁個愛自己的男人。
    【六】
    白蘇和溫如涼的婚禮定在九月。溫如涼給文清打電話，請文清做她的伴娘。白蘇打電話給自己的設計師朋友，請他幫溫如涼量身定做婚紗。
    小城的九月已經涼起來了，溫如涼喜歡這樣的季節，涼涼的，不溫不凍。就像她的名字一樣，有一絲淡淡的哀愁。忘了說，溫如涼出生在九月的第九天，那天天氣涼爽，故取名為溫如涼。她和白蘇的婚禮也定在九月九號，溫如涼二十三歲的生日。
    一號的晚上，白蘇沒有像平常那樣來茶吧接溫如涼。
    溫如涼掏出手機給白蘇發短信：“白蘇，你在忙吧，不用來接我了，我今晚可以自己回家。”
    一分鍾後，白蘇的短信回過來：“如涼，對不起，紫素需要我。我現在在開車去她的城市。你放心，我今天去，一定會做一個了斷。到了那邊，我會給你打電話。”
    溫如涼看著這樣一條短信愣了許久。她隱隱約約的知道，白蘇這麼一去，大概是不會回來的了。
    那一夜，溫如涼開著手機睡覺。清晨醒來的時候，手機上麵沒有任何動靜。沒有一個未接來來電，也沒有一條短信。溫如涼心裏明白，白蘇是真的不會回來了。她隻是做了一場華麗的夢，夢裏白蘇對她許下未來，夢醒，白蘇是白蘇，她是她。
    清晨的風從陽台穿過來，溫如涼坐在被子裏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溫——如——涼，她在心底默念自己的名字。但溫，還涼。溫如涼突然就覺得有一種說不出的悲涼，從頭頂一直滑到腳底。她緊了緊被子，眼睛發澀，一滴眼淚也沒有。
    【七】
    婚禮取消了，溫如涼關了茶吧，一個人去了一座陌生的城市。她關了空間，換了電話號碼，即使自己對白蘇用情不深，但這場婚禮鬧得人盡皆知。溫如涼實在沒有勇氣麵對眾人的關心和懷疑目光，所以她逃了，逃離了這座她生活了五年的城市。
    文清在QQ上給溫如涼留言：“涼，我知道心裏不好受。再給他一些時間吧，他是個好男人。”
    溫如涼不明白文清這句話的含義，明明受傷的是自己，為何她卻是站在白蘇的立場來說話。她彎了彎十指，欲言又止，最後，她發過去四個字“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知道什麼呢？溫如涼笑的淒婉，一滴眼淚掉下來，砸在手背上，心裏的某個位置像被絲草割破，隱隱約約地疼痛起來。
    過了不久，文清灰了的頭像亮起來：“涼，你現在在哪裏？”
    溫如涼沒有再回複，直接關了電腦。
    文清和溫如涼認識十年，這十年裏，她和文清無話不談。溫如涼想不通，為什麼文清越來越陌生了。她不是不知道，文清背著她早已和白蘇成了無話不談的好友。甚至，文清成了白蘇的紅顏知己。文清隻字未提，不代表溫如涼不知道。或許是自己真的不太在乎白蘇，否則，又怎麼可以看自己的好友與差一點就成了自己老公的男人曖昧而無動於衷。
    到底是不愛吧，逃離，不過是麵子上過不去。溫如涼在心底輕輕安慰自己。
    【八】
    逃離後的第三個月，溫如涼都快要將白蘇這個人徹底忘記了。溫如涼在新的城市上班，下班，在閑暇的時候寫文字，日子平靜單調，她卻樂此不疲。
    一日，整理空間的時候，看到白蘇在他的日記下麵回複：“你的落落呢？”
    溫如涼心中一驚，接著回複：“？”
    過了許久，溫如涼刷新空間，卻不再有下文。
    落落和她的事情，隻有文清知道，溫如涼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為什麼白蘇知道落落，她不解，很不解。溫如涼想發信息問文清，輾轉許久，最後還是作罷。她相信文清，文清從來都不是多嘴的人，她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再說了，即使白蘇知道落落也已經沒有關係了，他可以在婚禮的前一個月落跑，又有什麼資格來指責她。
    溫如涼勾起嘴角，扯出一朵諷刺的笑容。這個世界真是奇怪，為什麼明明錯的不是她，到頭來明明沒有理的人可以“理直氣壯”跳出來找她理論。喋喋不休，像蒼蠅一樣，真是討厭。
    像白蘇，像文清。
    文清的留言很長很長一段，從第一個字到最後一句話，無非不是講述白蘇的癡情白蘇的好，她叫溫如涼不要恨白蘇，一再強調白蘇的好。留言的最後，似是遺憾，又似是在指責溫如涼，文清說溫如涼本來就不愛白蘇，是她自己沒有抓住他的手。這話聽在溫如涼的耳朵裏，這樣的令人匪夷所思。
    白蘇更是咄咄逼人，三兩句話，含沙射影，溫如涼不回複，他就當她默認，一旦她回複，他又窮追猛趕。似乎，這場烏龍事件，錯的是她溫如涼，白蘇倒成了受害者。
    溫如涼一氣之下，將白蘇從好友裏刪除了。
    【九】
    再回小城，已是半年之後。
    溫如涼將房子租在江河路的這一頭。她在清晨起床，步行去醉園。半年光景，小城依舊美麗如初。不同的是，她已經徹底換了心情。路過原來自己的那家小茶吧時，她放慢了腳步。
    小茶吧換了名字，已經裝扮成一家西餐廳，叫清歌如素。溫如涼提起裙子，抬步上了台階。
    服務員拉開門，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紫，深深淺淺的紫色讓溫如涼突然記起一句話。白蘇說：“紫素鍾愛紫色。”剛要轉身離去，一個熟悉的聲音把她叫住。
    “涼，你回來了啊。”文清熱情地過來招呼她，儼然一副女主人的樣子。
    溫如涼隨即明白過來，順著文清的意思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來。
    文清拉著溫如涼聊家常，有意無意帶過白蘇的名字。溫如涼微微蹙眉，優雅地喝著咖啡。此情此景，溫如涼心裏有太多太多的疑惑。隻是，文清不說，她始終不會往那方麵去猜想。
    吃完了牛扒，文清拉住溫如涼的手。
    “對不起，涼。我和白蘇在一起了，我是真的很愛他。”
    溫如涼定定地看著文清哀戚的小臉，淡淡出聲：“那他愛你嗎？”
    文清破涕為笑，指了指四周，眼色飛揚：“他也是愛我的，不然不會幫我開這個西餐廳的！”
    是嗎？白蘇愛的是紫素吧。這些話，溫如涼說不出口。如果他們真心相愛，如果他們之間存在欺騙，於情於理，自己都是個局外人。畢竟，愛情從來都隻是兩個人的事情。當初白蘇對她許下的承諾，已成了一句空話。至於文清，她的幸福也隻能靠她自己把握。
    【十】
    當陌生人裏白蘇的名字開始閃爍，溫如涼終於將心裏的疑惑問出來。
    “你和文清是怎麼回事？”
    “還能怎麼回事，網戀唄！”白蘇毫不猶豫向溫如涼坦白。
    溫如涼聽完，立馬將白蘇拖進了黑名單。
    文清，這就是你心心念念的男人？
    溫如涼打開的網頁顯示的是文清QQ空間的日誌內容。溫如涼逃離的那三個月，QQ空間日誌記錄著文清與白蘇在一起的點點滴滴。
    原來，他們早就見麵了。
    原來，他們早就上床了。
    噢，這就是她們長達十年的友情。
    “嘭——”地一聲，溫如涼聽到一種叫作破碎的聲音，清脆而又清晰。
    許久，一行清淚滾下來，濕了臉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