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水墨……為什麼我和淩霄一離開，你就出事了呢？真是不乖令人操心的小丫頭！”
    季水墨的手似乎動了動，不過隻是瞬間，林無塵像鷹一般銳利的目光立刻掃來，帶著絲絲驚訝。他摸摸她微涼的手指，像是手拂過了清清淡淡的溪水，又像朝陽未起碧草豔花之上一顆一顆晶瑩露珠。
    林無塵扒了扒季水墨的眼睛，確定沒有欲醒的跡象，他微微歎了一口氣，歪頭想了想，從兜兒裏掏出一粒紅色藥丸，另一隻手輕輕架起水墨尖尖的下巴，水墨不知覺的微微張開了櫻桃小口。
    她皓齒雪白，顆顆圓潤整齊，好像海下貝殼裏璀璨的珍珠。忽而有一絲蘭花香暗暗拂來，仿佛幽深的巷口散發出充滿神秘渺然的淡香，引人不禁探尋其中的奧妙。
    林無塵甩甩頭。笑話！他要是吻上了水墨的水唇，水淩霄那家夥還不把自己給活活剁了？
    他慢慢捏緊如血的紅色藥丸，漸漸搓成粉末，掉去水墨的嘴裏，在燭光的黃暈搖曳中，竟像喂入了鮮紅血液，觸目驚心。那藥丸入口即化，淡紅的舌頭此時被染得鮮紅。他輕輕放下她，到檀香木桌上尋了一茶壺，搖了搖似乎還有水，林無塵笑了笑，一點一點小心至極的倒進季水墨嘴裏。
    不過一會，季水墨的身上有了一絲暖色，也有要醒的樣子，林無塵一喜，不想師傅搗鼓的藥丸還真管用。
    “水……”
    那一絲輕微的顫聲，還有微微一動的手指，讓林無塵欣喜若狂。
    “等等啊……馬上就好，等我到給你哦……”林無塵飛一樣衝到木桌前，倒了水，還沒準備回到床邊，卻見屋外把火忽亮，一片火紅，遠遠望去竟然像一片火海，不知道的還以為半夜三更誰家蠟燭油燈打翻了呢。
    林無塵身影僵住。
    他愣了一下，顯得有些尷尬。不過還是很快奔向季水墨，耐心把水喂完。
    季水墨芊芊玉手忽而搭上林無塵的手腕，明亮如鑽石的眼睛在夜色裏顯得格外顯著，她指了指門外，搖搖頭，又指了指幽靜的窗戶，點點頭。然後，頭暈了一下，又昏迷了。
    林無塵想也不想撈起季水墨弱柳一般的細腰，卻在抱起她的時候，忽然頓住。
    抱起她，從窗外逃走？那成功率幾乎為零，老張帶人就在門外，以他的能力，能自己逃走就不錯了。帶上她？那就更是死路一條！
    放下她，自己逃走？是，興許他可以自己逃走，可是他怎麼能看著那床上的玉人兒越來越脆弱而置之不理呢？
    林無塵低頭眼珠微微轉著，他咬咬牙，抱起季水墨。
    楊銳赫然出現。
    她把頭發全部束起，也許是一時太急，還留下了一縷。
    雲消煙散，新月頓時亮了許多，月色傾瀉下來，照亮了一屋清冷，玉花白瓷在月色籠罩下，白皙如霜，在夜色裏亮得嚇人。冷風隨著楊銳鑽進來的屋瓦上呼嘯而來，轉眼間覆滅了微弱燭火，仿佛翻雲覆雨等閑間，繁華還原成水，靜逸歸原。
    楊銳一把拉住林無塵，冰涼的指尖好像那千年玄冰，永遠暖不了似的，映著寂寂春簫月夜，玉般淡薄。她不由分說拉起林無塵，使勁往窗戶那兒奔，愣神的他竟然真就被拽走了。
    林無塵反應過來，剛想掙脫。
    “你想被當采花賊抓起來麼？！”一聲冷淡的厲喝，卻像九天碧霄之上的雷霆之吼，直衝耳際。
    林無塵眉頭皺成一個川字，額間斜發被呼嘯的風吹到散懶束發間：“我……不行！我怎麼能置她不顧？你放開手上的玉鉤！我要回去！”
    楊銳忽而停步，轉身毫不客氣甩他一巴掌：“你傻啊！你回去能做什麼？！那男子武功不凡，你被抓起來了，明天誰救她？難道你要眼睜睜的看她嫁給那什麼周少爺麼？你個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笨蛋莽夫！”她回望了那燈火闌珊處，冷笑一聲，“要是那樣能如你所願，那你就回去吧！我保證，你一定會看著自己心愛的女子與他人洞房花燭，而痛苦撕心裂肺的！你回去啊！去啊！”
    林無塵低頭不語，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般長。半響他抬頭，明亮眼神連星辰亦不及。
    “或許……你說的對。我就是……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笨蛋吧……”
    風起、風滅。
    那慘淡一笑，於明月清風之中，慢慢泯滅。
    原來……如此。
    我這樣的笨蛋，怎麼能配得上你呢？水墨，我不配擁有你……
    “那還愣什麼？咱們快走啊！”
    “啊？”
    這回是楊銳愣了。
    她剛剛分明看見，一滴清玉淺珠般的兩行什麼東西，從他眼角流出，潤了地，碎了情。她還默默思索，是不是自己的話說的太過偏激，傷到了他。怎麼回事？還未眨眼一下，他又恢複了？
    神馬情況……
    夜幕月隱，伸手不見五指，兩抹影子，就這樣消失在蕭瑟黑暗中。仰望天際，如鉤新月嬌小清淡，瞬間被雲海侵蝕，一夜無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