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首 又一年春夏 正文卷二 第二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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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淒風、慘月。
天際像是被誰不小心打翻了硯台,衣袖一翻,墨灑了遍天。一輪新月發著微弱的光,像女人憔悴的柳眉,像前方漸遠的風帆。雲煙飄渺,薄薄一層籠罩了新月,仿佛是遙遠的羽紗,隨著淒風淡淡,輕柔的紗絲換了一遍又一遍。
幕色降臨,夜未央。
朦朧月色,清風陣陣,照不進香暖玉閣,吹不到佳人青絲。
季水墨的小院兒雖不是人頭攢動,卻也是隔三差五走過兩三人。火把仿佛衝上了雲霄,映的半邊天淡紅淺黃。
而季水墨,卻躺在自己的宛如監獄的“玉閣”床上,身體微涼,仿佛一位剛死不久之人。想想也是,已過了兩天半,昏迷的人兒沒有人過問,要不是還有那一絲微弱的呼吸,她還活著?怕是沒有人會相信。她緊鎖清眉,玉指狠狠攥緊,似乎想要抓住什麼。
希望?執念?幻夢?或是,與水淩霄之間的約定?
不知也,也怕是無人想知。
她的父親大人,是在春雲閣裏品嚐那新收姚妾如魚得水的滋味?
聽說那春雲二字,還是姚貴姬的字號。雲上即是霄,雲霄二字,通常是連在一起讀的。春雲,春霄,春宵。嗬,名字起得真好,春宵一刻值千金,不知那負了後閣五位妻妾之心的人,在嚐到這般滋味時,可曾想過她們的感受?
若不是在春雲閣,那亦或是興奮的搓著手準備算把拿女兒做交易能換到多少好處?
不得不說,有些人是那般自私,那般齷齪又沾沾自喜,就像——季權仗。
小院上方的瓦礫,忽然動了動。細小微弱的聲音瞬間被人們淩亂的腳步聲吞沒。
“誰?”對方舉著手把忽然冷呼一聲,雜亂聲音轉而不見,寂靜更添上一份沉重。
林無塵一怔,不想這麼快就有人察覺到他的存在。
“誰在上麵?”對方聲音洪亮,夾雜著濃厚的真氣,白霧一具,直襲林無塵所在地。白色在月夜裏顯得格外醒目,散淡煙氣猶如鬼魅張牙舞爪又不成形狀。忽而一變,再不是輕波欲隱,似乎一陣狂風襲來,萬物懼怕之。
林無塵用手使勁攥住屋簷瓦礫,方才穩住身子。如此一來,林無塵更是不敢掉以輕心,他暗叫不好。
對方又催了一下,眼看就要上了屋簷。
林無塵的心仿佛都提到嗓門眼了。
扭頭之際,林無塵忽而看見一隻嬌小可愛的貓兒眨巴著眼睛好奇的望著他。他眼珠骨碌一轉,輕輕把那隻貓兒趕了過去。貓兒發出嫩嫩得叫聲“喵——”在眨眼間鴉雀無聲的夜色中極為顯著。
眾人舒了一口氣,紛紛嬉笑著推那男子:“老張你幹嘛咋呼咋呼的?這大半夜的,哪有人啊?”
“就是就是——大家夥兒都被你嚇住了。瞧瞧那邊摸摸索索的小虎,還沒撒尿完,就被你那一叫生生憋住了。”
暖昧的笑聲連綿不絕,唯獨那老張定著不動。
他不動,屋上的林無塵也繃緊了身子一動不動,他們彼此都知道,若屋上再發出一點動靜,必定是有人了。林無塵可沒那麼好運再碰上一隻貓。
那男子的定力真是非凡,周圍嬉笑聲漸漸小去,他們知道,老張這個頭兒定是聽到了什麼,他們也慢慢安靜了下來。氣氛忽而變得很凝重,似乎一點點微小之聲都能戳破這一刻的寧靜。
林無塵已經在屋簷上趴了半天了,他不敢動,可是腰酸背痛迫使他不得不動。
自從中午在酒店聽到那些人的談論,林無塵二話不說掉頭就回,那一刻,他忘記了自己的決心,他隻知道,他的心永遠是朝著她的方向的。林無塵本來還想不通,明明隔著一座城池,隔著幾百裏山水,這洛楓城城主女兒出嫁之事鄰城黟鄉怎麼會那麼快便傳開了,如今略一思索,便也就知道了。想必是水墨的母親呂夫人所為吧!
而那男子老張……林無塵略略估計,他竟然是個練家子,而且武功還在自己之上。不然以林無塵那個性子,他需要謹慎這般?
想歸想,但是……喂!拜托你走開好不好!
林無塵崩潰,他早已趴累了……
老張終於動了動,林無塵無聲的舒了一口氣。老張若有所思的往上麵撇了撇,意味深長讓林無塵眼神一冷,手中的劍柄又握緊了些,微微有冷汗從掌心生起,潤了那劍柄玉鏈。
不想老張隻是看了一眼,便帶著同伴離開了。
離開了?
林無塵自然不信。
不過貌似……老張真的走了耶。林大俠你真的可以下來了,你剛剛不是還嫌趴得腰酸背痛脊梁都仿佛斷了麼?
半響,林無塵相信那人的確離開了,才罵罵咧咧爬下屋簷。
既然都沒人了,他當然也不會再費事的從屋頂進房裏。有門不走等於笨蛋——林無塵相信永恒不變的真理。
他推開房門,淡然月光絲絲灑進來,悠悠淒風輕輕湧入香閣,環繞一圈後帶走最後一點暖氣。林無塵踏了進去,清冷的屋子裏仿佛一切事物都凝固了,沒有一絲人煙之氣。他從袖中拿出火折子,點燃一支蠟燭,隨著朦朧的光線,緩步向前。
他看見了季水墨。
她憔悴的仿佛輕輕一碰就會芳魂消散。
林無塵一皺秀眉,濃濃的煞氣在他眉宇間傾瀉下來——誰把他家清秀麗人婉約柔和的水墨弄成這幅鬼樣子?
拖出來,踹不死他!
他飛快地竄上去,把了把脈,神情微微緩和了些。還好,隻是昏迷,她的身子骨弱他知道,昏迷兩天半沒出點事兒真是該謝天謝地。她猶穿著那天水藍色薄紗鑲邊裙,原本平坦的衣服微微泛起了皺褶,林無塵輕輕的拂平。
林無塵端詳著季水墨的臉,深情款款,如大海包容萬千卻又時時流淌著藍色的憂傷。他黑衣緊身,男子健碩的身軀線條完美的像一件藝術品。
他淡淡地笑了,卻夾雜著一絲難以語言的酸楚:“水墨……為什麼我和淩霄一離開,你就出事了呢?真是不乖令人操心的小丫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