鸞3  第112章 離弦   加入書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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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藍天中飛翔的雕兒,啾啾鳴鳴,相伴飛越萬水千山,一旦伴侶亡逝,它也會哀鳴,它也會殉情。
    兩封信,一方印章。
    放在一隻杏色緞麵的剔紅盒子裏,這就是他留給我的……
    一封是給我的,一封是給恭親王常寧的,均用朱砂封緘。把屬於我的那封,抖開看了眼……叫我回京後把那封信和印章交給恭親王常寧,還有幾句和那晚說的差不多,滿是歉意。短短的幾句話寫得龍飛鳳舞像是倉促而就。
    不對!不會隻是這麼簡單,這不像他!但說不清楚什麼不對,隻是把那信小心折好,再看那章……
    那蟠龍鈕章是由一整塊田黃製作而成,扭上結以寶藍色的絲穗做飾……非常眼熟,這是玄燁專用在加急密折上鈐印的小章。章雖不大,但是我卻深知它的意義,隻覺得一陣陣眩暈。因為,這東西最近幾年他一直掛在腰間從未離身。
    看來出大事了……
    不知道是藥性未過還是我心悸得厲害,隻覺得一片黑雲罩來。閉上眼,拉緊韁繩,等著這片忽來的頭重腳輕感覺慢慢過去。
    身下馬兒“嘶律律”地叫了兩聲抗議著驀然來臨的粗暴的拉扯。
    “您沒事吧,要不要回馬車上休息?”素倫打馬從這二十多侍衛組成的隊伍的最前頭折回。
    “拿來。”
    “什麼?”他有些懵,不解地望著我。
    “皇上的信,你那應該還有一封。”我把手向他伸了過去。
    “……”素倫眼神閃爍,想說點什麼左顧四盼卻找不到話題。那通體棗紅的蒙古大馬被他勒得來回跺著馬蹄子,甚不耐煩。
    “好吧,把你腰間短劍給我。”估計難為他了,他定是奉旨保密,那就另換一招。
    聽我此言他卻瞬間見鬼似的煞白了臉,按住腰間劍鞘滿眼驚懼。烏蘭布通那一幕猶如倒帶的影片從頭上演……我知道他想的是什麼,我數年前的那次魯莽定是害他不輕。“紅山”之痛是我的,何嚐又不是他的。
    “放心,我答應過他不會再做任何傷害自己的莽撞之事,找你要劍不過是想破開這個東西。”從衣領下摸到金鏈拉出那隻“太平”。
    戈壁的陽光透過這塊寶石,漫射出綺麗的光華。翠色中的那團若隱若現的絲帛記得他說過那就是可以保我太平的東西。
    *
    “是鸞,能保你太平安寧的東西。有朝一日,遇到什麼事我卻不在,你就敲碎它把裏麵的東西拿出來。”
    “你怎麼會不在呢,這輩子休想我再有寸步之離。”
    “人總有生老病死,不怕一萬就怕萬一啊,我老了,再經受不住你出現丁點兒‘萬一’!”
    “朕賜它名為‘太平’,定能保你太平!帶上了,就不許取下。”
    *
    他的話猶自在耳,有朝一日,遇到什麼“萬一”他卻不在身邊,我就可以拿出裏麵的東西……是他留給我以防“萬一”的“太平”。
    “讓奴才效勞吧。”
    這忠心的侍衛之首雖謹慎得有杯弓蛇影之嫌,我還是理解地把“太平”取下遞了過去,數年前就因為要他的佩劍而“騙”了他一次,嗬……他定是記憶猶新。
    銀光閃過,手起刀落。
    這隻巧奪天工的鸞鳥彩羽尾部瞬間被一分為二,那切割的斷麵的邊緣摸著整齊而又光滑約微還帶著點我的體溫。
    一團錦織從斷裂處滾落……原來隻是外層,裏麵包著塊明黃色的東西,薄如蟬翼,卻是兩片。
    按捺不住此刻如擂的心跳,小心地抖開……那蓋著皇帝之寶的傳國玉璽的朱紅鈐印就這麼跳入我的眼裏,那朱砂鮮豔如血,燒痛了我的眼睛。
    “朕惟椒塗化,六恭佐中硃之勤;芝檢承恩,九室備內宮之選,隆儀聿舉,寵命攸頒……谘爾蒙古呼圖克圖格格斤葉茉,端恪修型,嘉言懿行,母儀備美,躬全懿範。慈惠本乎性成,柔嘉維則;溫恭篤於天賦,禮度攸嫻。特晉封爾正位中宮,朕之皇後,申之冊命。欽此!”
    這竟然是昭告天下,昭告朝廷的封後聖旨。
    原來他……從來沒有忘記……抖著手拉開另一片明黃。
    不再是官樣文書詔令諭旨,薄薄的絲綃上那細若蠅楷的文字正是他的筆跡,開頭的兩個字“茉兒”就像平日裏每次耳畔輕語。鼻頭一酸,一片紗般的朦朧飄來讓我模糊了眼睛。
    這是一份秘詔,隻屬於我的。
    “茉兒,你今天打開這個密詔的同時,也許就是我們陰陽訣別的時候。那一份聖旨你不準不聽。該是讓太子知曉自己母親身份的時候了,把這個給他看,他就會明白……”
    “雖受命於天,我卻從不信鬼神。小時候我的瑪法湯若望曾經給我批命,他說我命裏充滿刑衝刑克,注定坎坷。本是不信,後來在18年那次太和殿失火之後,一個來自西洋的占星術士也曾言我這一生是克父、克母、克妻、克子的刑克之命。子不能認做親子,妻不能認做真妻。沒想到以後發生的種種卻真被他們一語成讖。上自我的父皇母後,也包括當年的你,到如今三個皇後早夭,喜兒不能認作親女,就連太子我也不能告訴他親生的額娘是你。”
    “這一生自問能立天地,不懼命運,可你的兩番離去卻讓我不得不信這命難道果真天定。雖生來是主宰萬民的天子之命,做人行事從來不曾能有丁點兒恣意。茉兒,想給你的不能給,讓我的命運累你終生無皇後實名,不過我一旦身後即會公詔於天下,給你這皇太後之名。生前不能恣意,死後定還你這個公平!這個是燁兒,最後能為你做的,保你太平……”
    滴滴眼淚滑落在馬兒背上濃密的鬃毛中,瞬間不見。
    傻子!傻子!我卻不想要這樣的太平!這該死的男人知道不知道,沒有他我怎麼會有太平!
    傻子!傻子!老是自以為是的人,難道他還不明白我從不在乎任何虛名,唯一在乎的不過是他身邊那個位置而已。
    他可知曉……
    藍天中飛翔的雕兒,啾啾鳴鳴,相伴飛越萬水千山,一旦伴侶亡逝,它也會哀鳴,它也會殉情。
    草原上奔跑的野狼,凶猛殘忍,卻一生隻愛一個異性,如果對方死了,另一隻自會絕食相伴。
    何況人焉?
    他可知曉……他若赴死我也必隨他入那景陵。
    不!他怎麼會有意外,我不允許!曆史更不允許這個英明的君主早逝!
    抹落臉頰的所有濕潤,修補好心裏那個再不願觸及的窟窿,有了一番主意,正顏道:“素倫聽旨。”
    素倫滿臉驚惶,見我一臉嚴肅卻不得不翻身下馬跪倒在地。
    這位忠貞的臣子既然不能違抗王命,那隻能以非常手段回到他身邊去。
    “不是皇上的,是本宮的懿旨。”把那鈐印著“皇帝之寶”的聖旨遞了給他校驗:“皇上已封我為皇後,我以皇後之名令你即刻回京把這封信和印章帶給恭親王。”
    “啊……”
    “我準備返回大漠追隨皇帝中軍,你另撥兩名侍衛陪我即可。”
    “娘娘!”看了那封詔的素倫已是改了口,在地上連連磕頭,抬起頭來的臉竟沾滿黃沙,他眼眶微紅:“娘娘有所不知,皇上這次所為實是情非得已。就算一日一餐,中軍所剩之存糧已不過五日所需。而到達土拉就算不在朔漠中迷失方向,走的俱為直線捷徑,日夜相繼卻也要八日……”他伏在地上痛哭,已是泣不成聲。
    “糧道果真出了問題,抑或,朝廷出了問題?”這幾日但見玄燁臉色日漸沉重,對我卻是絕口不提。我雖一直擔心,可他每每寬慰我岔開了話題。
    素倫點頭神色凝重:“不但隻是糧道出了問題,這幾日就連本該由朝廷返回的軍報也沒有收到。中軍現在就象風箏,斷了和朝廷聯係的線。”
    朝廷……心裏飛快地盤算了一下,現在皇太子督國理朝另加3位大學士輔政,會是誰幹的?索額圖?燁兒走的時候不是已經安排好了麼?他雖輔政卻隻是掛一閑名而已並未任何實權。
    我隻希望,胤礽,我的兒子,沒有被蒙蔽利用,讓奸佞之人擅權……不然……
    我看向那東南方的天空,驕陽似火,烈日中天。
    或朝、或夕,它周而複始,見證過多少興旺更替?但,太陽就是太陽,彌久逾新,長盛不衰,偶來的烏雲蔽日,從來隻是暫時。
    “我心已決,我要回去找他!素倫,你是知道我的性子,康熙二十九年那次紅山之痛我不想重演,這是於私。於公,此刻我告訴你的即是皇後之旨,該怎麼做……你可明白我的意思?”
    “奴才明白!”他磕頭效忠。
    果然是聰明人,不枉皇帝平日倚重信任……
    “皇上果真聖明,預測精準。臨走前他對奴才說如果遇到現在此番情形,娘娘您以性命等相脅枉顧自己安全,許奴才以非常手段行事。娘娘得罪了。”見他起身緩緩走來,神色肅穆而又帶著一絲歉意……
    歉意???
    啊……突然頸側一麻,驀地失去知覺……
    *
    外麵紛雜聒噪,人聲鼎沸。
    陣陣馬兒的“嘶嘶”聲裏傳來兵刃相交之聲,清晰可辨。
    “娘娘,娘娘!快醒!”素倫焦急地喚道,聲聲入耳。
    哼,不就是你把我給弄暈的嗎,這又來喚我做甚?頭雖然依舊昏沉,可意識漸漸清明,當終於又有了這個身體屬於自個兒的感知後,睜開了眼睛……
    馬車正在以一種逃命般的速度疾駛,車駕子發出“嘰嘰嘎嘎”的呻吟,活似就要斷裂一般。剛清醒的我被這一番搖晃又弄得眩暈無比,摸著隱隱抽疼的頭靠著車內的墊子坐起依舊感覺綿軟的身子。
    “素倫,外麵怎麼了?”撥開車簾正待往外看去……
    “別看,請趕快換上這套蒙古裝束!”他塞進車內一套蒙古女裝,上麵放著一封已用防水的牛皮封好的密折。
    “娘娘這個就是皇上要我拿去交給裕親王的,你都帶走,和多格一起走!有我和侍衛們在後麵攔截,你們應該能跑掉。”
    “怎麼了?”趕緊換上那套衣裳,手卻有些發抖連扣了好幾次腰側的袢扣才弄好。
    “是一群蒙古人,雖分不清部屬哪但定與準噶爾有瓜葛,不然不會和我們開打。多格,快!”素倫急急地喚道,抬著我的臂膀扶我上馬,隻見他身上的盔甲帶著幾抹暗紅的血跡,不知道是來自敵人的還是他的創口。
    他剛才定與敵人廝殺護著馬車衝出重圍……陣陣金戈之身自背後傳來。
    手卻軟得幾乎拉不住韁繩,身下的馬兒定是匹久經沙場的伊犁戰馬,打著噴鼻,蠢蠢欲動,似興奮已極,隻想揚蹄飛奔。
    極目遠眺,東邊黃沙滾滾,遮天蔽日。沙霧中隻見侍衛們和上百的蒙古騎兵混戰一起。這些隨我回京的軍士皆是皇帝身邊百裏挑一的禁衛,雖敵人數倍抑或十倍與我們但現在看來這暫時的膠著狀態,至少能抵擋一時。
    這些蒙古兵來自東去西,到底是何方人馬呢?這點人數也不可能是準葛爾部派的追殺皇帝中軍而去的伏擊。為我麼?更不可能,就算軍中出了奸細,那追來的方向也定是由西自東!讓我一頭霧水,莫非瞎貓撞上死耗子?
    “多格,帶上娘娘即刻往南回京,什麼都比不上娘娘的安全更重要!你明白麼?”眼見那邊有一、兩蒙古單騎已衝出了侍衛隊的防線,正往馬車這邊飛奔而來。素倫速速交代完畢就要打馬掉頭殺回去攔截。
    “喳!”
    重要……有什麼事能比正餓困在旱漠的皇帝更中軍的安危更重要呢?
    素倫高看我了。我的馬術自己是知道的,我那點本事遠遠不夠逃跑,不然他也不會給我準備馬車。素倫畢竟不如“他”了解我。
    萬般取舍計較,其實決策的時候不過心中一瞬,卻已篤定。看看身上的蒙古衣裳……不如一搏。
    “素倫,把這包東西帶上,趕快回京!記住!你現在擔負的不僅僅是整個中軍安危,還有皇上的性命安危,不可延誤!”拿過早已包好的那包東西塞進錯愕的素倫手裏。
    “本宮懿旨:不準回頭,違者斬!”隨即在他馬臀上狠狠一鞭抽去。
    “嗖嗖嗖嗖”遠處幾點寒芒叮叮叮地破空而來,那羽箭低得就像剛擦過我的發際再釘上身後的馬車轅柱上。
    回頭……隻見跑在最前頭的那匹馬上一蓄著濃髯的彪漢正拉滿弓弦……對著我……
    “把我抓住!把刀架在我脖子上,快!”喝令著被這一番突變搞得有些發懵的多格,他遲疑地拉出佩刀小心翼翼地放在我肩頭。
    “我是準葛爾部塔拉爾城主的女兒,被清兵挾持到此,快快救我!”菩薩啊佛祖啊保佑我吧!眼睛一閉我高喊道。
    記得玄燁那日曾對將士們說過撫遠大將軍費楊古攻下塔拉爾城,已報初捷,這就賭一把罷,希望那個什麼塔拉爾城主果真有個我這麼大的格格。
    “薩薩?”
    “是個女人!是薩薩格格!”
    那個跑在最前麵的彪漢的臉大半隱藏在滿滿的濃髯下,分不清神情,但那鷹隼一樣銳利的眼卻浮上一絲猶疑和驚懼。
    他的手一抖,箭頭卻是指向了我身後的……多格。
    菩薩真的顯靈了……一口氣剛剛鬆下,這才發現早已汗濕透背,那束腰的蒙古長袍黏黏地貼在身上。
    悄悄側眼,隻見那一個棗紅色的小點在南方的盡頭閃爍跳躍,即刻消失不見。心裏滿滿寬慰,安全了……至少帶著救命之寶的素倫能跑掉。他安全帶走了那屬於我的最最寶貴的東西……他的“信”,還有我的……“太平”。
    閉著眼想鎖住眼裏的濕潤卻始終抑不住串串珠淚滾落,頓時洇濕了胸前那片衣襟。
    *
    “薩薩,你是薩薩?”
    直到下了馬才知道這大胡子男人好是高大彪悍。看周圍的人舉止態度這以豹皮做帽飾的人估計就是這群賊人的頭目了。他有著一雙似鷹隼般鷙猛的眼,沒被胡須遮擋的部分暴露出來的粗礪線條正如那最最堅硬的花崗石刻。這個人外表看起來……很危險。
    我吞了下口水,微微掩飾自己的焦慮不安。聽起來他和那塔拉爾城主的女兒非常熟稔淵源不淺,但為什麼卻又相見不識,沒揭穿我這個冒牌貨?
    接下來我該如何自處?這個人又是誰?一個個問題浪潮般瞬間襲來……
    怎麼辦……怎麼辦……難道就要命喪在這廝之手?我還沒有見到燁兒脫離危險,平定準葛爾。一統天下。我不甘啊……
    我恨你!大胡子!我恨你這個半途殺出來的程咬金!願賭服輸,如果今日果真死在你手上,就算做鬼我也自會看著皇帝為我複仇的那一天!
    瞅著他一步一步靠近的塔一般的身影不禁悲從中來,潸然淚下。
    “薩薩?”他走到我跟前站定,蹲下了那巨大身子,頓時在我身前籠罩出一蔭清涼,把那烈日的灼熱掩去了大半。
    抽了下鼻子……很陌生的味道,那刺鼻的皮革味夾雜著汗味還有屬於這大漠特有的風塵。他伸出手來,似要撫摸我的發辮……當時在馬車裏匆忙中結上的辮子此刻已約顯鬆散。
    “你走開!走開!我恨你!我恨你!”這野人想“碰”我!像是被燒到般斷然拂開他的毛手,心裏一急語無倫次地嚷了起來。含著淚朝他狠狠瞪去。
    “別哭,薩薩!別哭!我來晚了,我不知道塔拉爾城……已經……城主和夫人可好……”他見我哭泣有些手忙腳亂,連連安慰。
    呃?見他有些歉意著笨手笨腳安慰人的樣子,心裏一動……正愁開鎖呢,這就有人及時給我送來鑰匙。那……且就順著他說吧。
    “城破……家亡……我一個人……”我哭天喊地,傷心得連連發哽,幾個字幾個字地從牙縫中擠出,像是悲傷已極。
    這眼淚倒不是裝出來的,我現在是真的害怕,害怕這個“毛”人指不定什麼時候就發現我是冒牌貨,一把捏死了我。更擔心我這蹩腳的蒙語穿幫,隻能說簡單句和一些單詞的我隻能邊想邊說順便加上……哭泣。
    “別哭,別哭,我不問了!唉……你隨我先回孟納爾吧。我們先和姐姐彙合然後再作定奪!清朝皇帝屠你家的城這個仇我們一定會報的!”
    “孟納爾?”我仿佛在哪聽過這個地名,苦苦搜索著記憶中的隻微片語,好像聽玄燁嘴裏最近常常提及……那定是漠西蒙古的一處地方,他還有個姐姐在那裏,聽他口氣那個姐姐麾下應有不少精銳兵士,不然談何向清朝皇帝報仇。
    “你不知道孟納爾?”他詫異道眼睛微眯打量著我。
    不敢正視他心虛的眼,我眼神一寸一寸往下溜,停駐在他那亂草一般的大胡子上。
    他見我眼光所及……疑惑頓解,舒開了眉,朗朗笑出聲來。
    “敢情你把我給忘了!也是……五年前我們訂婚的時候我還沒蓄胡子。”
    嚇……訂婚……我一個激靈,嚇得忘記哭泣隻是楞楞地盯著眼前這個“毛“人……
    “我是你的未婚夫穆夏!幾年不見你就長大了……不少。”他在我身上掃了一圈,咧開了嘴笑道,那淩厲的斜眉此刻高挑,笑得燦爛而又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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