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二卷 第六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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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瀆镹是誰?
都知道他是當朝太子嗬護備至的太子妃,是當朝護國師最寶貝的師弟,是被百姓所擁戴的下一任護國師,榮華富貴他享用不盡,他是天下最備受寵愛的一個人。
可是有誰會知道,他犧牲作為男兒的權利,委身於太子,隻為引出月瀆國潛伏的內憂外患,他拋卻天真無邪,投身權利紛爭,隻為牽製住朝廷內部動亂,讓太子之位穩定下來,保護住了月瀆國之根基…
——月瀆镹是月瀆國最大功臣。
知道這點的人不多,但是鏡寧帝卻是最清楚的那個人,可即便如此,他依舊將月瀆镹舍棄,隻因月瀆镹無法延續皇室血脈。最是無情帝王家,卿隻於這一刻才能深刻體會到。
亭子裏靜悄悄的,隻用風吹動發絲的聲音,卿悄無聲息地放在筷子,正要開口,身邊的月瀆透卻倏地站起身子,渾身氣質寒冷如冰,語氣亦是冰寒而堅決。
“父皇,兒臣說過不需要側妃。”
“透兒,父皇知道你對镹兒用情之深,不想辜負他。”鏡寧帝抬眸看他,麵容上有無奈,“可是透兒,你要想明白,你將來是一國之君,怎能沒有子嗣?況且,以現在的局勢,你若想要穩固好你的太子之位,這條最快,也是必經之路…”
“兒臣自有辦法,不勞父皇費心。”月瀆透態度絲毫不妥協。
鏡寧帝決定退一步,“透兒,怎樣你才肯納側妃?”
“兒臣不需要側妃。”月瀆透斂眉,他有镹兒就已經足夠了,而皇室血脈…總會有辦法的…“恕兒臣無禮,告退。”月瀆透大步走出亭子,背影決絕。
卿被那堅決的語氣稍稍觸動,他抬眸看向月瀆透的背影,陽光勾勒出他身姿挺拔,君王氣勢盡顯無疑,卿稍稍眯了眼。
鏡寧帝卻是看著月瀆透漸漸消失的背影,重重歎了口氣,然後轉向卿,“卿兒,你去勸勸他,也順便告訴他,這側妃,他無論如何都要納,皇室血緣不能斷在他手裏!”
皇室血緣嗎?…卿露出幾不可見的一絲不能明含義的笑容,斯文條理起身,行禮告退:“皇侄明白,這就便去,還請皇叔珍重龍體。”
春陽雖溫暖,走在影處卻有股冷意,千回百轉的回廊,月瀆透站在回廊角處,看著滿院子的飛瓣,身影挺直而孤寂。卿站在身後看了他很久,終是走了過去,聲音清淡似水,毫無漣漪,“皇弟和太子妃商量過嗎?”
月瀆透聽著由遠及近的腳步聲,語氣淡漠,“這不需要商量。”不可能發生的事不需要商量。
“不商量皇弟又怎知太子妃不同意?”身影在他身邊停下,卿的聲音裏有一絲深意,“即使太子妃不同意,皇弟也應該同他商量才是,畢竟你們是夫妻,有時隱瞞反而是種傷害。”害怕镹兒受傷,所以選擇隱瞞,卻不知镹兒早就知道此事,並且因他的隱瞞而在胡思亂想,患得患失,寧三小姐便是最好的證明,若月瀆透明言娶或不娶,镹兒就不會因不確定月瀆透心意而下重手。
月瀆透握緊雙手,微斂下的眸子裏卻是波濤洶湧。
太過在乎,所以寧願自己背負一切,也不願讓月瀆镹受到一絲傷害,可是他卻忽略了夫妻之間需要坦誠,需要分擔,也需要信任,月瀆镹是信任著月瀆透才不開口去追問,隻是等著月瀆透自己開口告訴他,而月瀆透卻一直猶豫著懷疑著月瀆镹是否真的在乎自己,他害怕著萬一說出口,镹兒就會離開他,回到那個人身邊,從始至終,不是镹兒不相信他,而是他不相信镹兒…
沉默了半晌後,月瀆透開了口,從未有過的疲憊,“镹兒始終相信我不會納側妃,若開口商量怕是會傷了他,我不想辜負他的信任。”卿聞言垂下睫毛,指尖在陽光中宛若透明,卻是問,“皇弟如何打算?”
院子裏起了風,桃瓣飄落兩人的身上,月瀆透一動不動地沉默著。卿伸出手掌,緋瓣落入掌心,帶著春日的暖意,他眸色轉淡,“皇弟,無子嗣,太子妃難辭其咎。”月瀆透聞言一怔,卿看了他一眼,繼續說,“皇弟想讓太子妃成為月瀆國罪人嗎?”
月瀆透臉色驟然蒼白,忽然間,他似乎又想到了什麼,緊握著的手鬆下來,他臉上竟出現了笑容,他看著卿,眼底有股釋然和決絕,“若真如王兄所說,皇弟願意放棄太子之位來保全镹兒。”
卿微微一怔後搖頭,話如冷水,“若皇弟不是太子,便得不到太子妃。”花瓣從手心滑落,落地無聲,“皇弟拋棄太子之位,自然也會失去太子妃。”镹兒是作為納蘭魅的一枚棋子嫁給月瀆透,若棋子失去作用,下場便隻有兩個,一是收回,二便是死棋,納蘭魅當然會選擇前者,可無論前者或後者,月瀆透都一樣得不到月瀆镹。
月瀆镹與太子之位,要麼兼得,要麼兼失,這便是護國師納蘭魅的手段,讓人無一絲反抗之力。月瀆透心中湧起無力感的同時卻又湧起一股恨意,納蘭魅,又是納蘭魅,無論何時,納蘭魅都像一根刺梗在他和镹兒之間,這個刺,遲早有一天他會親手拔掉!
他沉了口氣,眸色冷然,“事到如今,唯今之計就隻有拖,拖到父皇妥協。”亦或者镹兒同意…
卿麵色如水,聲色亦平淡,“皇弟拖得起,不知太子妃是否拖得起。”還沒待月瀆透反應過來,便轉身離去。月瀆透卻是看著他的背影皺了眉,“王兄此話何意?”什麼叫镹兒拖不起?
卿聞所未聞,卻沒走幾步後便停下腳步,望向院外假山方向,目光若有所思。月瀆透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正好可以看見院外假山邊的單薄身影,他正靜靜靠著假山發呆,黑色衣服更顯出他的瘦弱。
月瀆透皺了眉,也顧不得卿在場便要走過去,可是院外路過宮女隱約傳來的對話卻讓他的腳步生生定在原地,一絲也動彈不得。
“聽禦花園那邊的宮女說,陛下在禦花園和殿下為了納側妃的事情起了爭執,還說殿下當場就翻臉走人了,沒有給陛下留一點情麵。”
“殿下那是專情,宮裏誰不知道太子殿下把太子寵上了天,陛下讓殿下納側妃本來就是錯的,太子不發火才怪呢。”
“可是即使再疼愛太子妃,太子妃也不能為殿下生下繼承人,殿下是儲君,儲君不能無後,所以殿下納側妃事必須的。”
“可是這樣子太子妃就太可憐了,我覺得太子妃不會同意殿下納側妃。”
“這已經輪不到太子妃同不同意了,誰叫太子妃不是女子,他應該早就應該有這個覺悟才對。”
“嗯,說得也是,無論如何,太子妃終究是男兒身,無法生育,可是,我覺得依殿下對太子妃寵愛的程度,若太子妃不同意,殿下絕對不會納側妃。”
“那若真是這樣,這太子妃就是小孩子家的無理取鬧,不如趁早休了好。”
“為什麼這麼說?”
“太子妃要是真為殿下著想,就不會讓殿下隻守著他一個,然後看著殿下斷子絕孫,被後世人唾罵…”
“話也不能這麼說…”
聲音漸漸遠去,風停,花止,世界奇跡般地靜下來,寂鴉無聲,越加顯得剛剛那幾個宮女的聲音清晰可聞。月瀆透僵在原地,一股寒氣從腳底竄上,渾身血液冰涼一片,他已經沒有心思去追究剛剛是哪幾個幾個宮女嚼舌根,他擔心的是剛剛話,镹兒是否都聽見了…
月瀆镹靜靜靠著假山,身影被陽光恍惚,瘦弱得讓人心疼,他仰著臉,清如琉璃的眼眸裏空茫茫一片,很顯然,剛剛那些話他一字一句地都聽見了,而且聽非常清楚,清楚到甚至刻進了心裏。
看著如此脆弱,似乎一碰就會碎掉的月瀆镹,月瀆透心裏刀剮似的疼,呼吸梗在喉間,腳步失去向前邁的勇氣,過去他能說什麼呢?現在這個時候,說什麼都是徒勞…
忽然間他明白了卿的那句話的含義,他拖得起,可是镹兒拖不起,流言蜚語隻會將镹兒傷得更深,可是,他真的要妥協嗎?…
他回頭,卿不知何時已經離開,隻剩下徐徐吹過的春風,暖中加著冷意,他頹自笑了,好似不忍心看著此時的月瀆镹,他閉了閉眼,毅然轉身離去。
為了保護镹兒而傷害镹兒,他情何以堪?…
陽光濃烈而清冷,月瀆镹麵色白皙透明,他瞅著天,腦中翁翁直響,一片空白,隻剩下透要娶妻,會和其他人如膠似漆,會做那件事…
胃裏一陣翻攪,反胃感襲向胸口,他彎著腰嘔吐起來,卻是什麼也吐不出來,喉間似乎被什麼梗住,胸口悶得發慌,眼前泛起一陣陣黑暈,他扶著假山,眼睛澀的發疼。
“我沒有錯…”
清冽的陽光下是少年脆弱的聲音。
……